“这不是担心你和小辰嘛......”时远志讪讪道,声音不由低了下来,带了几分沮丧,“我可就你这一个闺女......” 时晚怔了怔:“好,我带小辰去院子里待一晚。” 工作忙,一直没有时间陪伴身边,时远志心里一直很愧疚,时晚是知道的。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让父母担心:“那你和妈妈也注意安全。” 毕竟是研究所的老家属院,虽然建筑破旧,仓库里这么多年下来却也攒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光是铁丝就有十几架。家属院住户不多,倒是刚好够用。 晚饭过后,大人们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小孩子们则在一边疯跑。完全不热衷于参加其他小孩们幼稚的活动,时辰一脸平静地在槐树下继续玩陶泥。 时晚在一旁看他玩。 视线一抬。 槐树另一边,靠近荷花池的地方,贺寻正独自蹲着。 难得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家属院里少有的热闹。只有他一个人远离人群,孤零零蹲在荷花池边。 似乎瘦了许多,只穿着校服,少年背上凸出的骨头清晰可见。 秋风一吹,卷起落叶,几分冰凉的萧瑟。 愣了下,时晚起身,朝荷花池那边走去。 然而贺寻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还没等她走几步便猛然回头,漆黑眼眸里狭着的尽是漠然。 “离我远点儿。”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被风遥遥地送过来。 这个人。 时晚咬了下。 就算看在中午红豆糕的份上,态度也该好一些吧。 心里这么想,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继续往前走,果然看见贺寻嘴角无意识地绷紧。 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 “姐姐!”快要走过去,背后响起稚的童声。朝这边看过来,时辰眨巴眨巴眼睛,模样乖巧,“我困了,想睡觉。” 时晚一怔:“好。” 现在这个点儿睡觉似乎有些早,但小孩子觉多,也不是不正常。 到底不能把时辰丢在旁边不管,抿看了贺寻一眼,时晚转身往回走。 少女渐渐走远,贺寻不松了口气。 这小子。 勾了下嘴角,少年笑意苦涩。 他生平第一次庆幸时辰看自己不顺眼。 * 天渐晚,大人们开始收拾铺准备睡觉。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槐树唰唰作响。 时晚给时辰裹好衣服:“冷吗?” 被裹得只出两个眼睛,时辰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应声:“不冷。” “那你快睡吧。”时晚拍了拍时辰的背。 毕竟是小孩,才躺下没多久,时辰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秋天萧索,院里不比家里暖和,看着时辰缩成一团,时晚又给他盖了一层被子。 一共拿下来两被子,全部都给了时辰。不过也没打算这一晚能好好睡,坐在槐树下,靠着槐树,时晚看向荷花池的方向。 依旧站在荷花池边,昏黄灯光被风吹得飘摇,少年的影子也随之摆动。 长长短短。 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她说话呢...... 困意渐渐涌来,视线慢慢模糊,彻底闭上眼之前,时晚糊糊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睁眼时,怔愣地盯着头顶浩渺的星空看了好一会儿,时晚才反应过来今夜大家都睡在院中。 北方的秋天,夜里温度低,就这么沉沉睡去,然而却似乎并不觉得怎么冷。 时晚低头去看。 身上盖着件校服。 蓝白校服格外宽大,带着略高的体温,轻易罩住她整个人。 第42章 秋夜萧瑟,凉风却被阻隔在外,鼻尖是浅淡的草药香味,愣了愣,时晚抬眸去看。 是夜。 明月高悬。 或许是因为提心吊胆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夜深,在院里的住户基本上已经沉沉陷入梦乡。就连守在门房外的老林头也靠在墙上昏昏睡。一旁的收音机依然在咿咿呀呀:“关于地震的不实消息......” 风吹动槐树。 叶片簌簌作响。 所有人都沉睡着,月光洒下,将在钢丝间穿行的少年身影照得明晰。没有睡觉,他悄无声息地在院里走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时晚抓紧身上的衣服。 有些好奇,低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时辰,她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朝贺寻那边走过去。取之前的经验教训,这次一点儿声音也没出。 总算安安稳稳站在他身后。 贺寻正立在钱小宝的钢丝旁边。 “腿鸭头大肘子......”睡相极其糟糕,小胖腿儿大大咧咧地伸在外面,梦中的钱小宝着口水喃喃自语,“糖糕炸饼热包子......” 或许是梦见好吃的即将长翅膀飞走,钱小宝糊糊地挥手蹬腿,硬是把被子蹬掉大半,出雪白的小肚皮。 皱了下眉,贺寻伸手。 想要把被子给钱小宝重新盖回去。 然而凑得近,钱小宝一顿挥,终于在醒来之前抓到了即将飞走的大肘子。于是当机立断:“啊呜!” 手一抓嘴一张,拽着“肘子”就要往自己的嘴里送。 实在没忍住。 时晚抿。 少女轻轻的笑声在背后响起,贺寻动作一滞。 来不及挣,钱小宝的血盆大口就这么咬了上来。 “呸呸呸!”没想到这破肘子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软,钱小宝嫌弃地吐出来。翻了个身,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去,“大肘子......” 沉默着。 贺寻右眼直跳。 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把手回来,轻轻给钱小宝盖上被子。 “你一直没睡吗?” 身上还披着少年的校服,时晚轻声问。 她没有想到贺寻会偷偷来给她披衣服,更没有想到他会大晚上还不睡,忙着给院里的小孩一个一个盖被子。 家属院里大多都是爷爷带着孙子孙女的配置,小孩儿睡相基本都不好。秋夜凉,这么背的睡一晚上,吹了风,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冒。 总归头疼脑热是少不了的。 贺寻不吭声。 未曾想到小姑娘会在半夜醒来,一时间没有任何准备,来不及摆出白里冷漠抗拒的姿态。沉默一会儿,他淡淡应道:“嗯。” 也不知道段秀娥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整个院子的住户都睡在外面,稍微不注意就能病倒一大片。 时晚眉眼弯了弯。 “谢谢。”她轻声说。 浸着月光,少年素来冷硬的眉眼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一点儿也不像平里令人生畏的模样。 然而到底反应过来两人还在闹别扭,片刻后,贺寻冷冷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声音一如既往不耐烦,凶巴巴的。低头看了看还披在自己身上的蓝白校服,时晚抿:“哦。” 怎么还在闹脾气。 少女应得很快,并没有出声反驳,贺寻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在月亮下站着。 影子一长一短。 过了一会儿。 时晚先开口:“中午的红豆糕......” 她想问问他有没有看见,毕竟当时直接进了屉里,倘若心一点儿,很容易就会漏掉。 “以后别送那种东西。” 话还没说完,便被强硬打断。 想起齿间绵软细密的口,贺寻板着脸,眉头皱得很紧:“甜得要命,难吃死了。”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这么说。不然小姑娘还会继续送。 他不能让她这么做。 语气严厉,仿佛真的很不喜红豆糕。说完这一句,身侧许久都没有传来声音。院内安静,只有老林头的收音机还在坚持不懈地播报辟谣新闻。 大概终于伤心了吧。 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