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被那婆子扯了衣裳,心里又羞又恼,此刻见来了帮手,心里有底,气势也起来了。 那婆子纵然劲儿大,可一对四还是没那个能耐,急的往后直退,又对着旁边看愣了的几个丫鬟叫道:“小蹄子们光顾着看热闹了?站在那跟木头似的,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没人搭理她! 这撕喜字的确是霍夫人的意思,霍成的棺柩还停在堂院里呢,霍夫人看着府的喜字心里难受,这才叫人去揭喜字和红绸子。 可没人让二房的人也来一脚啊! 那个郑氏非要打着分忧的名头,派了自己房里的婆子来监督她们干活,还非挑在离山院这么近的地方,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再说了,两房们身边的人打架,她们也不好凑热闹不是?这帮谁都不对! 要是帮着这裘妈妈跟山院的人作对,那不就是得罪大了? 更何况打架的还是大从娘家带过来的陪房丫鬟,都是心腹,是管事丫鬟,那就更不能得罪了! 因此旁边站着的人没一个挪步子的,裘妈妈被打的嗷嗷叫,抱着头到处窜,嘴里还嚷嚷道:“都等着,小蹄子们,回去叫我们挨个收拾你们!” 凝清本来都停手了,听她这么说,火气腾的又上来了,余家的主子们都没怎么教训过她们,如今来了霍家,竟被一个老婆子当头来个下马威,这架要是不打回去,山院的人都成怂包软蛋了。 凝清追了上去,一手揪着裘婆子的衣领,一手她嘴巴子,一下骂一句,“叫你话多?” 再一嘴巴子,“闭不上嘴直说,姑给你上!” 裘妈妈哭嚎道:“天神老爷啊,没天理了,反了,反了,这帮蹄子反了!” 凝清啪啪两巴掌下去,“说!叫你说!你不是能说吗?看看是你的嘴先烂还是姑的手先烂!” 裘妈妈不敢开口了,小心翼翼的捂着嘴哭。 一偏头,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往长廊这边走过来。 裘妈妈眼尖,一眼看出来走在最前边穿着墨织锦长袍的人是霍钦。 于是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嗷的一声叫,“爷快救救老奴,老奴要被这帮小人打死了!” 霍钦背手站着,脸沉,裘婆子知道这位爷脾气不好,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旁边站的是慧容,穿着石榴红撒花长衫,头发已经盘成了妇人模样,戴着金制团花扁簪,看着成不少。 四个大丫鬟见到慧容过来,立刻收了打架的气势,垂首跪在墙边。 慧容皱着眉,不悦的看了一眼为首的凝,这才第一天,就闹成这个样子! 凝自知犯错,二房在府里都几年了,可她们才刚来,情分肯定是子久的深,姑爷心里必是偏袒二房的,这一回她联合凝清她们打了二房的人,只怕姑爷要不高兴了,若是再连累了姑娘,那她心里就该愧疚死了! 裘婆子虽害怕霍钦,但该告的状还得告,她得让爷知道二房受了欺负,得怜惜她们才是。 于是这个裘婆子忍着害怕,一边抖一边说:“爷可得给我们做主,我们好心好意的,让我来看这这帮丫头们做事,偏就得罪了风院的人,上来就冲着我骂,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大留!” 裘婆子故意说了大这三个字,想着看霍钦什么反应,要是不反驳,说明是认可她们二房做大的。 可谁知道霍钦看她一眼,问了一句,“你们二人呢?” 裘婆子差点哽出一口血来。 旁边跪着的凝清捂着嘴笑出了声,被慧容一眼给瞪回去了。 裘婆子咬着嘴道:“在正堂。” 正堂是敬茶的地方,郑氏是二房的人,在那里也无可厚非。 霍钦点点头,没说什么。 凝霜见状,想着看来二房在姑爷面前也并不是很得脸,便抢着开口道:“爷快瞧瞧,她们把墙上的喜字都撕了。” 慧容这才看见周围所有的喜庆颜全都没了,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霍钦淡淡道:“撕了便撕了,大惊小怪!” 说罢便大步星的走了。 这下轮到裘妈妈偷笑了,原来山院的也不怎么受待见! 这样她就放心了。 凝霜说完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叫了声,“姑娘?” 慧容理理衣裳,万分无奈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个人,打架把衣裳也扯破了,头发也糟糟的。 总不能叫她今儿只带甘妈妈去正堂吧? 想了想,只能挑了四个人里看起来还算比较整齐的凝雪跟着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 (一更) 转过长廊,是一条朱红雕花栏杆的抄手游廊,上罩翠碧瓦盖,游廊尽头,便是正堂大门。 进了正堂,慧容四处打量一番,堂屋的格局很是宽阔轩昂,清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更显富丽奢华,只是房梁太高,再加上周围的装饰都是偏深的颜,甚至两侧小门上挂着的帘幔都是绛紫,赭石之,让人无形之中平几分迫。 慧容是新妇,不敢东张西望的,只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略显拘谨的站在霍钦身侧。 正前方坐的是霍公爷和霍夫人,右侧宽椅上坐着二房的夫人郑氏,其余的椅子都空着。 霍钦一见这情景,立刻皱了眉。 二房的老爷和夫人没来,却独独把郑氏叫来了,这明显是故意为之。 霍钦脸不悦,问道:“我父亲母亲怎么没来?” 霍夫人哼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儿你是作为长房之子携敬茶的,你父亲母亲不是在这坐着吗?” 霍钦冷着脸,“我是问,二房的长辈怎么没有来?便是作为叔伯婶娘,他们也应该到场受一杯茶吧?从前我娶华珍的时候,也是给您二位敬过茶的,怎么如今到了长房,这些礼数就全然不顾了?” 慧容本是低着头的,听到华珍二字,目光不由得向霍钦看过去。 华珍。 原来二房那位夫人,名叫华珍。 慧容终于受到了那么一点苦涩,原以为自己不会在乎这些的。 可在新婚第二,便与另一位夫人共处一堂,还从丈夫的口中听到旁人的闺名。 心里终归有点不是滋味。 除了别扭,更多的还是惶然。 自古妾之争便已经很叫人费脑筋了,更别提二之间的矛盾。 谁也不输谁,谁也不服谁! 在霍家的后院里,有一个跟她平起平坐的女人。 从今早的裘妈妈一事便能知道,这位二房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往后的子恐怕太平不了! 霍钦的语气加重,气的霍夫人怒拍桌子,“长房媳妇敬茶,要二房的掺和什么?长房的规矩我说了算,你若不乐意你就滚,我只受媳妇的茶就行了!” 霍钦气结,还再说些什么,却被霍公爷笑着含糊过去,“今儿是喜子,别为了那些有的没的争论不休,”又冲霍夫人使个忍一忍的眼,嘴上说的却是,“你也是,哪有只受媳妇茶,不受儿子茶的?谁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说出去该让人笑话了!” 霍公爷笑呵呵的说了一堆场面话,倒也算把剑拔弩张的气氛给缓和了下来。 一旁的两个婆子端着茶盏走上前来,霍钦也只能忍下怒火去敬茶。 先捧了一盏茶走至霍公爷面前,冷冰冰说了一句,“您请喝茶。” 慧容也递上茶,恭敬道:“父亲请喝茶。” 霍公爷没说什么,一盏茶喝了一口,又递上封了银票的红包笑道:“家和万事兴,往后家里一定要和气。” 慧容接下红包笑着道:“多谢父亲。” 敬完霍公爷这边,二人又捧着茶到霍夫人跟前。 慧容先敬的茶,“母亲喝茶!” 霍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 霍钦跟着上前敬一盏茶,“您喝茶!” 霍夫人没接。 霍钦很不乐意地又说了一句,“您请喝茶!” 霍夫人还是不接。 慧容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用胳膊肘碰碰霍钦,笑着道:“快给母亲敬茶。” 霍钦看着她,停顿片刻,沉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母亲,喝茶。” 那茶杯在他手里似有千斤重,沉重的让他两手微微颤抖。 霍夫人刮他两眼,这才接过了那盏茶。 用盖子轻轻拨两下茶叶,抿了一小口便搁在桌上了。 同样的,也递了一封红包给慧容,只是霍公爷是亲自给的,霍夫人是叫一旁的丫鬟递上来的。 慧容从丫鬟手里接过红包,心里极不是滋味,觉得在婆母这里受了冷落,霍夫人好像不怎么看重自己,可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不高兴,还得笑着说:“多谢母亲。” 霍夫人心里也不高兴,她之前觉得慧容是长房的媳妇,肯定会和长房一起同心协力斗垮二房的人。 可刚刚看到慧容使小动作提醒霍钦的样子,霍夫人才算是彻底明白了。 即便名义上是长房的媳妇,可她余慧容却真真切切是霍钦的女人,这嫁进来还不过一天,就开始帮着夫婿了,将来她的心到底是向着长房还是向着二房,谁说的准呢? 霍夫人又想起霍成,想起霍成的棺柩还停在堂屋,嗓子眼里更是噎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似的难受。 一旁坐着的郑氏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气的脸发红,两手狠狠掐着衣裳。 她嫁进霍家两年多了,入夏的时候刚刚生下长子。 不说过的有多好,但丈夫敬重她,公婆也和善,后院里没有蹦跶的妾室,身边还有儿子傍身,也算是舒心的子了。 可一朝丈夫过继,肩挑两房,把她的一切都打了。 她本就是不愿与人分享夫婿的人,嫁过来两年多,把霍钦看的死死的,没有一点偷香窃玉的机会。 二房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妾室,唤作黄姨娘,不过这个黄姨娘有也等于没有。 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