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也在船上?!”焦不弃大吃一惊。 风小雅抚摸着手上的佛珠。他之前在胡倩娘房间应到秋姜的气息,现在则确认了——秋姜确实也在船上。不但如此,她还恢复了记忆。 他同马覆比武,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试探对方底细,看看能否直接淘汰对手。马覆的武功比他想象得高,真动手时需要尽快速战速决才行。第二就是想看看秋姜会不会对此有所反应。 而秋姜真的出现了,并帮战后内力紊的他梳理了气脉。 这个方法父亲生前只教给了她。她会用,说明恢复了记忆。 可是……她若真恢复了记忆,为什么……没有趁机杀他?毕竟,如意门冷血无情的七儿,在四年前没有被他化,反而杀了他父,跟他已是死敌。 还有,秋姜在,那么颐非呢?是不是也在? 他们两个本该直接去芦湾,为何上了此船?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风小雅看着佛珠,思考着最后一个问题——秋姜为何不趁机取回此物?这本是她的东西。这是否说明当时的她…… 心了? *** 艾小小回来时,正上到第七道菜。 颐非摸着下巴道:“莫非风小雅受伤了?” 云闪闪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光是换衣服的话,不需要这么久呀。”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换了衣服的风小雅就坐着滑竿回来了,脸苍白神情郁——但因为他一直如此病态,反而让人无法分辨到底有没有受伤。 云闪闪期盼地看向已在用膳的马覆,好希望他们继续再打一架。结果两人却谁也不看谁一眼,面容平静的仿佛刚才的比武并没有发生一般。 云闪闪心头好生失望。 而这时,颐非看见了秋姜。他一直刻意睁大了眼睛等着,这才看到秋姜跟在送菜的婢女身后走进宴厅,并在婢女经过云闪闪时自然而然地停在了他身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发觉,除了他。 颐非的目光落到她微的鬓角上,心中分析:唔,这是去做了桩大事啊。 云闪闪扭过头想跟颐非说话,却看见秋姜回来了,不由得一个灵:“你刚干嘛去了?” 秋姜将一样东西递给她,是一个耳环。 云闪闪纳闷:“这么糙的手艺,完全不值钱的呀。” “一个时辰前,我将此物进了……小船里。现在,它回来了。” 云闪闪虽没什么心眼,但这会儿也明白了,胡倩娘落到他哥手里了,顿觉心中底气更足,狠狠咬了一口新送上桌的蹄膀。 而秋姜垂下眉睫,顺服地站在了他身后。她的手情不自地摸了摸手腕,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刚才,忘了拿回自己的镯子。 *** 风小雅的目光在厅中搜罗了一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然而,并没有看到形似秋姜的人。不过他也知道,秋姜想要伪装成陌生人时,光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她既在船上,又很可能恢复了记忆,那么,必有作为。 按理说,只需等待即可,然而不知为何,却心绪不宁,有种不详的预。沉片刻后,他低声吩咐了孟不离几句,孟不离点点头,转身出了宴厅。 而这时,婢女们鱼贯而入,奉上香茗。通常这也意味着晚膳结束,不会再上菜了。 西侧的高台上一阵鼓声密集响起,紧跟着,所有丝竹全部停下,帷幕缓缓拉开,大家心头狂跳—— 真正的好戏,终于开始了。 快活宴,之所以被历届参加过的客人们所津津乐道念念不忘,除了美酒佳肴暖玉温香之外,更有一项独一无二的环节——奇计赢。 所谓的奇计赢,顾名思义,就是囤积断缺物资而牟利的一种经商手段,也是胡九仙生平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地方。 他之所以能成为四国首富,除了祖业殷实父辈勤勉之外,跟他与生俱来的独到眼光和明智决策也是分不开的。他总能第一时间找出商机并用强悍的方式垄断,赶上三十年前四国大,趁机大发一笔,再加上战后休养生息的好时机,财富犹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一跃成为四国第一人。 因此,他在这快活宴上也做了一番布置,为的就是让客人们玩得刺,玩得过瘾。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艾小小登台,为初次来玩的客人讲解规则:“多谢各位贵客贲临,我家老爷特地准备了三件宝物,由各位对其进行估价,估对者即可获赠此物。为了以示公正,宝物的真实价格都是事先写好放在对应的格子里的。每人只能估一次。期间,大家手里都有三块令牌,可凭令牌提问,只要不涉及价格我都会据实作答,但是,每问一个问题,都需要给我十金酬金。”随着这句话,婢女们为二十四位客人分别送上了三块令牌。 风小雅一看,令牌是竹子刻成的,入手轻滑,倒也雅致。 艾小小见大家都拿到了令牌,一笑道:“这样,我来为第一次上船的新客们演示一把,就清楚了。” 他招了招手,一名婢女捧着个托盘走上前来。 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里面放着一只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散发着幽绿的光。 在场的客人们纷纷动容。 果然一出手就非凡品。 这镯子一看就价格不菲,而胡家的管家却只是拿它来演示用。 艾小小高高举起镯子,以便大家看得更仔细些,然后从托盘上又拿起一封封了口的信笺,朗声道:“镯子的价格写在信里,现在,请各位估价。有问题问我的,请亮出令牌。” 就在众人还在彼此猜测打量疑虑盘算时,风小雅想也没想就举起了第一块令牌。 艾小小忙道:“鹤公请问——” “我问的问题,我用的令牌,答案是不是就只告诉我?” 艾小小答道:“不,小人会当场回答,让所有人都听到。” 风小雅又举起第二块令牌:“你保证你写的价格就是真的?” 艾小小怔了一下。 “一石米,自农户手中十钱可得,到了商人那就要五十钱。那么,正确答案是十还是五十?”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尤其是云闪闪,大声道:“是啊!我去买东西那些商们都会往死里坑的啊!” 周遭顿时起了一片哄笑声。 坐在风小雅身侧的葛先生轻笑道:“难为云二公子倒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风小雅的视线从云闪闪身上扫过,不经意地掠过颐非时稍稍停了一下。颐非心中咯噔一下——不会他也认识丁三三吧? 但风小雅很快就又看向了艾小小,等着他的答案。 这个问题很显然在胡九仙设计游戏之初就考虑过的,因此艾小小立刻答道:“鹤公说到重点了。所以,我们这个游戏才叫做‘奇计赢’。因为——虽然你没有猜对,却可以改变它的定价。”艾小小举起手里的信笺,朝众人摇了摇,道,“这个镯子最后一次易时的价格被写在了信上,各位估价后,如果没有人猜对,则进入下一步,就是竞价。只要你出的价格比场内所有人都要高,就可以买到这封信,然后,里面的数字你说了算,这个镯子想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 风小雅道:“我出一百钱。” 艾小小环顾四周:“还有比鹤公出价高的么?” 众人又是一阵盘算,云闪闪试探道:“二百钱?” “好,云二公子出了二百钱。还有吗?”艾小小等了片刻,见无人再出价,便道,“那么,这封信就以二百钱的价格卖给了云二公子。同样的,这个镯子也是云二公子的了。” 云闪闪没想到居然没人跟,连忙摆手道:“我才不要!”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风小雅则是若有所思。 艾小小轻咳一声,环视道:“各位还有什么疑惑么?” 风小雅又道:“也就是说,大家先猜价格,猜对了就得到宝物,猜不对,就出价买?如果我们谁都不买呢?” 艾小小自信一笑:“我家老爷既然会选那三样宝物,自然是有让各位非要买不可的原因的。” 一旁的葛先生也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确实,我之前参加了四次,每次见到的宝物,都令我不枉此行啊!”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期待不已,眼巴巴等着看胡九仙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好货,是否真如传说的那样穷奢极。 秋姜却突低声问道:“薄幸呢?” 颐非答道:“卖完主人家的宝物,就轮到客人们的。别急。” 秋姜面微异,颐非看出来了,问道:“怎么了?” 她却不答,只是两片薄薄的又抿紧了些。 颐非忽然想到,秋姜很畅地背出过五年前的快活宴所卖宝物的名字……再一想,快活宴好像是三年前才新增了项目,让客人们也可以自行宝物易,难怪她不知道。莫非她是在因这个生气? ——毕竟,对于博闻强记的千知鸟而言,突然空白了四年,从无所不知变成一无所知,也确实落差大的。 颐非忍不住嘲地勾了勾。 那边,艾小小道:“鹤公还有问题吗?” 风小雅摊了摊手:“我虽还有问题,却没有免费的令牌了。” 艾小小哈哈笑了起来:“所以,各位要珍惜这仅有的三次机会啊。来,令牌还给鹤公,演示结束,接下去再问问题,可就要真算钱了。” 婢女将令牌捧还给风小雅,并将镯子撤走。 一阵快的锣鼓声后,艾小小宣布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件被捧上来的宝物,是一只酒杯。 酒杯不过半只手掌高,壁薄如纸,莹白如玉。 艾小小把竹叶青酒倒进杯中,场内顿时发出一片赞叹声。 只见原本郁白的杯身,缓缓渗出了浅绿的花纹,竟是两条鱼在荷叶下嬉戏。看得久了,那鱼便仿佛活了,随着杯中酒浆的晃而轻轻摇曳。 “各位请估价。”艾小小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客人们,仍在谨慎地观望。 云闪闪见众人都不开口,便自告奋勇道:“先估对价格的人就得到这只杯子是么?那我猜、猜——五十金!” 艾小小呵呵一笑,也不表态,只是望着其他人道:“诸位觉得呢?” 众人一看有人带头,当即也七嘴八舌地猜起来,基本都在三十到八十之间。这时,一个身穿白衣、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突然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酒杯道:“这是曦禾夫人的酒杯吧?” 伴随着这句话,一枚令牌被他丢到了艾小小脚边。 艾小小捡起令牌,回望着该男子,答道:“是的,周公子。这的确就是璧国曦禾夫人生用过的酒杯。” 四下哗然声起。 艾小小解释道:“众所周知,那位夫人有个怪癖就是扔杯子,而璧国皇帝昭尹为了讨伊心特地命巧匠做了一套给她丢着玩,一共是三百个。如今,美人已乘黄鹤去,这套酒杯也碎得差不多了,完好存于世上的不超过十个。这是其中保管得最完好的一个。” 众人听得啧啧不已。曦禾夫人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但有关她的传说却越来越多:她的美貌,她的嚣张,她的歹毒,她的怪癖和她的一夜白头……俨然已是个妖魔化的人物。 但,比起这样巧夺天工的酒杯居然是被那位绝世美人扔着玩更令在场众人震惊的,是识破此物由来并第一个用令牌提问题的人,竟然就是跟个木头人似地坐在角落里,对之前风小雅和马覆的争执也丝毫不关心的——小周郎周笑莲。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剑眉星目宛如墨染,眉心一点红朱砂,比更。看起来颇有几分超凡俗的仙气,因此一站起来一说话,就引住了所有目光。 然而众人看他,他的眼里却只有那个杯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第二句话:“一百金。买信。” 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