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奕别号悦帝,据说格风趣幽默,喜笑。姬忽虽没见过他,但从这个字就可以推断,还真是个妙人儿。 信是回给颐非的,颐非自然先看过了,再拿给她。 之前,紧张地看她拆信,现在,紧张地等着她发话。 姬忽想了一会儿,看向他:“你觉得?” “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准这一切的主使者正是赫奕。”颐非对那位悦帝可是半点好都没有,“他下命给胡九仙,救走颐殊,再设局我们去,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别忘了,程国和宜国的关系可素来不好。”他父王生前,就心心念念着想要掉宜国。 姬忽又沉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 “对嘛,而且我们这边还有一堆事没做呢,忙的不可开,本去不了。算了算了,颐殊之事先放一放,芦湾重建和放归如意门弟子才是最重要的……”颐非说着把信回来,一卷就要扔掉,就听姬忽忽道:“但我还是决定去。” 颐非扔信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盯着她,神渐渐复杂。 “我好一些了,晚衣说我可以坐船了。我想回璧国一趟……看看昭尹。” “你有没有想过……璧王病重,其实是姜皇后和薛采搞的?”虽外界传说是曦禾夫人给昭尹下了毒,导致昭尹病重。可在他看来,此事必定是薛采背后推手。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姬忽回去看弟弟,如果她要追究此事的话,即意味着要跟姜沉鱼为敌。 姬忽看到他脸上的担忧之,轻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是去问罪的。我就只是……想看看。免得,又看不到了……” 她跟姬婴已经错过了告别。 不想这样的遗憾再发生一次。 哪怕她知道现在的璧王据说形如木偶,不会动也不会笑,再不可能两眼弯弯地冲她笑,甚至无法回应她的目光,可她还是想见一见。单方面的见一次也好。 颐非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芦湾港目前无法出行,想出海得去凤县,就不途径津海和长刀海峡。那样的话,我先到宜国,再从宜直接走陆路去璧,会方便一些,也安全一些。”姬忽认认真真地跟他解释道,“所以,我决定去一趟宜国。” 颐非盯着她:“你知道我没法陪你去……” “我知道。” “你知道我因为没法陪你去,而很难过。” 姬忽的目光闪了闪,低声道:“你应该换一个词,比如——担心?” “我才不担心。因为……鹤公在宜国。”他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让你出事。可偏偏因为他也在宜国,才让我更加难过。 姬忽看着这个样子的颐非,忽然失笑:“你是在……吃醋?” 本以为他不会承认。结果颐非重重点了一下头道:“对!”他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平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吃醋,我难过。所以,你要向我保证一件事,我才让你去。” “我保证不见风小雅。”事实上,他们已经说过此生再不相见。 颐非轻轻地哼了哼鼻子:“谁要这个?而且就算你不见他,他也会厚着脸皮来见你,你又行动困难,哪里阻止的了……我要你保证的是……”他停下来,深深地注视着她,最后说了三个字—— “要归来。” 姬忽心中一悸,眼前的一切顿时模糊了起来。 水去云回,追月万里,蹈锋饮血,败寇成王。如此九死一生地往前走,往回走,为的从来不是什么王权霸业,而是家。 只有家。 让每个人都能回家。 这是老师、阿婴,和她毕生的心愿。 而现在,她也有可回的地方了。 “好,我会回来的。”她很认真地说。 颐非的眉挑了挑,换回了嬉笑的表情,伸手入袖道:“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这个可以给你了。” “是什么?” “我可不知道。又不是给我的,哪敢擅自拆。”颐非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匣子,放到她膝上,“你慢慢看。我走了。” 他说罢就走了,竟是半点没留恋。 姬忽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微妙,连忙伸手开匣,匣子很好开,手指刚放到锁上就自动弹开了——用这个匣子的人明显考虑到了她行动艰难。 匣子里是一幅折起来的对联。 秋姜有些吃力地将它打开,一行悉的字映入眼帘—— “不染,秋霜不改条”。 这是……风乐天当年为她写的对联。 对联下静静地躺着一朵姜花,姜花已经干了,却可想象之前盛开时是多么的明。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人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秋姜轻轻将盒子盖上,对着窗外的光长长一叹。 “都说了我更喜另一幅对联呀。” 拥篲折节无嫌猜,输肝剖胆效英才。 行路难。归去来。 且将白骨葬蔓草,拾帚再扫黄金台。 来宜……呀。 第三十五章 番外 彼岸有姜 一 我在这个宅子里,住了整整十年。 唯一的工作就是替主人家养花。 十年后,有人来拜访,看着我,问:“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我点头。 那人望着光下云海一般的花圃,似有叹息:“只种姜花?” 我再点头。 “这些年……除了我,还有谁来?” 我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没有了。 除了你,再没有人来。 那些个风神隽秀、天神一般的男子们,再也再也没有回来…… 只有姜花,复一,年复一年的生长着,开开败败。 那人定定地看着我,最后,说了一句话:“崔娘,你……要不要嫁给我?” 我整个人一震,拿花锄的手,就那样停住了。 二 二十年前,我在市集卖花,经我之手的花卉总是显得特别鲜,花期也比别家长远,久而久之,大伙儿便都知道了北市红砖墙下,有个卖花的崔娘擅长种花。 那一,雨下的很大,但因为快七夕了,家家户户都会买花送人。学堂的先生曾说什么“伊其相谑,赠之芍药”,意思就是七夕节最该赠送芍药。可芍药一般都在五月开花,我就费尽心思的使用各种方法,将它延迟到了七月。眼看这几都下雨,我的花就要被氤死了,趁着还没败谢赶紧卖了才是正事。因此,尽管大雨滂沱,路又难走,我还是拉了一车的芍药出去。 集市上人不多,我撑着伞哆哆嗦嗦的缩在车后,晌午过后,正捧了个窝窝头啃着,一辆马车踏碎风雨,突然停在了我面前。 那是一辆全身漆黑的马车,看起来平凡无奇,但拉车的马,却是一等一的好马。疾奔而来,瞬息停止,丝毫不带气的,一身皮更是油光水亮,神骏异常。 我再看向给我拉车的老驴,顿觉一个天一个地,差的也太远了! “你就是那个很会种花的崔娘?”驾车的车夫问我。我点点头。他一拉车门:“上车。” 等等,这是要干嘛? 虽然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马车,但也断断没有都不清楚对方来历就上人车的道理。 去哪啊——我比着手势问。 “我家公子府里的花不知怎的一夜间都死了,听说你种花很有一套,快上车,治好了我家公子的花,重重有赏。” 我犹豫了一下——可我的这车花怎么办? 车夫啪的将一袋钱币丢在我面前的地上:“这车花我们全买了,你总可以放心走了吧?” 地面有水,那钱袋便在泥地上落陷出了深深一个凹。 我默默地看了许久,才弯,慢慢将钱袋捡起。 “快走啊!”车夫见我捡了钱,更焦急的催我。 我却把钱袋还递给他。 他面顿变:“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我种花卖钱,路人用钱买花,来往之间,讲究的不过一个公平。这种投掷到地上的钱,我是不接的。 也不稀罕。 车夫看出我的拒绝,便大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说着一挥马鞭,不偏不倚的打在我身上。 自小市井长大,见惯了世情百态、地痞街霸,并不是第一回 挨打,我早已习惯。因此,也不反抗,只是抱住自己,尽量用背去抵鞭子。 周围很多人围了上来,有劝说的,有看热闹的。 而就在一片噪杂的指指点点中,我听到一记冷笑声。 周围有很多声音,那记冷笑声音并不大,却偏偏像针一样刺入我耳中,听了个真真切切。 我扭过头,见不知何时对面又来了辆马车,车门半开,一个白衣的少年目光如水,比冰雪更清冽。而他,就那样远远的望着我,角上扬,对身旁之人说了四个字:“贵市真。” 他身旁之人立刻跳车。 围观的人群纷纷退避,让出一条路来。 那跳车之人撑着伞大步走到跟前,冷冷道:“住手!为什么打她?” 车夫转头看见他,表情大变,连忙拱手:“孔大、大、大人……” 不止他惊,我也惊。只因为,这个身穿紫衣年过三旬的男子,不是别人,乃是我们燕国鱼丽城的城主孔三关。 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