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攸宁惊疑不定时,道旁一座宅院的大门突然打开,一道银白身影破空而来,正正挡住她的去路。 额角渗出一层冷汗,心口狂跳如雷暴击。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暗暗调整着凌气息,不自觉地将手中牌捏得死紧。 牌边缘深深嵌进她的掌心,她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隐约只见银白衣袍的人长身当街,站立的姿仪端方雅正。 银白衣角微微扬起,缓缓落下,行止间周身仿有光,一派清风明月。 “夜巡而已,动静这么大?” 不过短短九个字,语气里有着不容错辨的嘲讽与不耐,但在此刻落进傅攸宁耳中,却有如山涧清泉,澄澈,琅琅。 这声音终于让她一路僵直的脊背缓缓松下来,脑中蹦出个不太合宜的念头—— 此时便是去随意哪家小食肆里拿张油腻腻的菜单来,只怕他也能念出这样清越的风华吧。 那队羽林果然没再跟过来,只远远齐声道:“梁大人,我等只是……巡夜经过。” 银白衣袍的人不动如山,声调冷冷:“这条街不必巡。” “可是……”领头的那一位勇敢出声,却又在某种不知名的威慑之下失了底气。 傅攸宁虽目力模糊,听得却真切,此时便不做他想,撑着一口气几步扑到那银白衣袍的人身前……毫不犹豫地环臂扣住他的。 “傅攸宁!”那人似是受了惊吓,抬手就要挥开她,“你!” 傅攸宁毫无招架之力,只好紧闭双目,任命地受着自己双脚腾空的瞬间。 海棠红衣衫在月下夜中如花轻扬,继而重重跌落。 静静伏地缓了好一阵,傅攸宁才缓缓抬头,僵硬回眸,半点血都不剩的牵出上扬的弧度,出一个其惨无比的笑。 身为一个武官,竟被同一个人,当众一掌拍飞,两!次! 银白衣袍的人像是立时回过神,脚步略急,过来将她扶起:“我并未使力。”好听的嗓音虽偏冷,却有一丝微颤,又兼有浓重的疑惑。 傅攸宁很庆幸自己没有当场表演脑浆迸裂。这种死法,可比被人一路追杀到累死还要难看百倍。 任他扶住站定,将全身的重量都在他肩上。头颅无力低垂直到缓缓搭在他的肩上,她才惨白着脸,气息紊地在那人耳边低声道:“梁锦棠,带我回去。在我醒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求你。” 其实傅攸宁并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帮这个忙,毕竟他在众人眼中素来冷傲。可眼下的形势,除了他,她不知自己还可以信任谁。 “你……” “别声张,”傅攸宁紧紧闭着眼,强忍着什么,“我像是……瞧不见了……” 话音未断,撑了一路的那口心头血终于薄而出,溅在银白衣袍的肩头。 在坠入黑甜的一瞬间,她心中默默祝祷—— 但愿没到他脸上,听说这人一惯脾气不大好的。 梁锦棠未察觉自己圈住她的手臂收紧,只是侧着头皱眉盯着自己的肩上。 血红与银白,在暗夜中氤氲斑驳,像雪天中宵里有繁花无声盛放。 ***************** 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不知是否安全无虞,不知此刻今夕何夕。 好在十年绣衣卫生涯造就了傅攸宁小野兽般的直觉。当脚步声渐近时,她的身体比脑子先醒,虚弱无力的右手慢慢抬起,无声地探向自己间。 可惜空无一物,指尖所触,微凉。 她稳住心神,尽力不去在意自己虚弱颤抖的手,不去考虑忽然失明的双目,只是凝神侧耳,试图从那渐近的脚步声中听出一点头绪。 来的共有两人。 一个脚步略拖沓,像是老人家;另一个……仿佛沉毅稳健,却又极轻。 “……三爷,您的意思是,巡夜的光禄羽林整队人都看到您将人一掌拍飞?”老人家开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显得格外活泼。 “我没使力!”这一句似辩解又似反驳的低恼伴着重重的开门声。 是梁大人啊…… 傅攸宁听出是梁锦棠的声音,便悄悄又卸了身上绷着的力,宛如瘫痪般顾自躺回原样。 虽说平里并无络的情,但一听出声音是他,她莫名地就定下心来,仿佛只要是这个人在,就不会有危险。 那老人家持续幸灾乐祸地絮叨着:“老夫依稀记得,两年前也有一位姑娘被您在演武场的擂台上一掌拍飞,当时也是老夫给诊治包扎的……哟,怎么又是她?这得多大的仇啊……” 没错,又是我,我也急探知这是怎样的孽债。 此刻的傅攸宁内心并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她不过小小一介绣衣卫总旗,两年内被堂堂光禄羽林中郎将当众拍飞两次,还真是……不枉此生。 那可是梁锦棠。 那可是威震帝京的光禄羽林中郎将梁锦棠。 那可是让许多江湖少侠铩羽而归的梁锦棠。 那可是当年在河西战场上,打得邻国宿敌成羌一见“梁”字旗就腿抖的少年名将梁!锦!棠!啊! 傅攸宁,你真了不起,壮哉。 “褚鹤怀,你废话真多。看、病!”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