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竟能守着初心,一步步走到如今。 鸣忽然明白,为何齐广云对师门上下全淡淡的,唯独傅攸宁不同。 因为他们骨子里是同一种人,看着漫不经心,内里却偏执到近乎可怕。 正戌时,梁锦棠到宝云庄来接人。 鸣听得门外有动静,赶忙起身到出来,见是梁锦棠,便福了礼,低声道:“梁大人安好。” 见梁锦棠来意明确,鸣也不阻拦:“傅大人也该喝药了,烦您替我叫醒她,我这就去叫人煎药。” 梁锦棠点头应许,毫无异议地接手了看护的活。 可当他坐在花几旁看着那张睡意沉沉的脸,就怎么也下不去心吵她。 她的脸较前几已好上许多,看来她对齐广云医术的信任,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客房内烛火随风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左摇右摆。烛花轻响,哔剥炸开一地温柔的心事。 傅攸宁,我舍不得叫醒你,你自己醒,好不好? *************************** 又好半晌,傅攸宁刚转醒,才惊讶地发现梁锦棠坐在旁边盯着自个儿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齐广云就进来了。 一见她正醒着,齐广云气冲冲翻了个白眼:“可惜我不在范,竟无缘得见傅大人威武风姿呢!” 傅攸宁张了张嘴,终究没辩解。梁锦棠倒是冷冷瞥了齐广云一眼。 “你也算我宝云庄老主顾,”齐广云哪有心情瞧梁锦棠的眼,只顾冲傅攸宁爆开了花,“大家总是人,一向易也愉快,你若想死,直接同我开口啊!我至少有一百种死法供你选的。” “我这不是正事嘛……”傅攸宁回神,讷讷应着,想抬眼睛,右手却又一阵钻心的疼,儿抬不起来。 齐广云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动什么动?!” “我右手……究竟怎么样了?” “什么右手?哪有右手!你儿就没有右手!”齐广云的脸黑如锅底,目光火亮火亮的。 “不要吓她,”梁锦棠皱眉出言制止齐广云的咋呼,转头对傅攸宁淡声安抚道,“只是外伤。” “外伤个鬼,她骨折了,不过我又给接好了,”齐广云以脚尖勾了畔的雕花圆凳近前,没好气地坐下,“梁大人,其实你不必指望她会有柔弱的少/女/之/心。哪怕有人说她右手要废了,她也只会想左手该怎么使弩机。你若打断她双手,她立马会问江湖上有没有用脚使弓/弩的秘籍你信不信。” 梁锦棠听得重重皱起了眉,又心惊又心痛。 范那个庸医,竟没发现?而傅攸宁这个小混蛋,竟也不吭半句,一路忍到回京?! 傅攸宁见他带了恼意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没来由地心头发虚,尴尬将头转向一旁,试图撑着坐起来。 眼尖的齐广云忍无可忍地咆哮:“傅攸宁!你再动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将左手也给你卸了!” 梁锦棠闻言,冷眼睥睨,语带寒冰,不疾不徐:“你试试?” 三个字,一记眼刀,齐广云的气焰立马被打下去。 “大夫么……对这种莽撞的病人总是免不了生气的。” 傅攸宁对眼前这样的场面无言以对:“齐庄主,我只是想起来喝药。”她用左手指指刚刚进门的鸣。 鸣手里端了碗药,见屋内一室火气,手足无措地看向傅攸宁:“傅、傅大人,外头有人找你。有好几个,说是你绣衣卫的同僚。” “我去瞧瞧。”梁锦棠向鸣颔首,心道尉迟岚是太久没被人揍过了吧?明明已将孟无忧借给他使唤了,还想出什么幺蛾子? 见鸣走过去轻柔地扶着傅攸宁坐起,他才起身出门去。 待梁锦棠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傅攸宁急急向齐广云哑声轻道:“季兰缃……” 齐广云立刻打断她,着嗓音低咆:“就说这些事你不必管!她若敢找你麻烦,我毒哑了她!” 当年他落魄时,只有傅攸宁对他伸出手。从那之后,他对师门的人与事,不过是利用。能为我用者取之,不能为我用者,冷眼旁观。 他如今还愿与季兰缃一争高下,并非因为他还有什么热血与抱负。 是他知道,傅攸宁绝不愿师门如别的许多同行那般,悄无声息地没落乃至消失。 在他有生之年,他会尽全力替她守住心头的归处。 ——小师弟,你资质好,到你该在的位置,才能发光发热;我再如何努力也比不上你用处大的。我若能看着你做到,也就如同自己做到,是一样的。 偏如齐广云,到如今都还觉得,傅攸宁这想法,很愚蠢。 他甚至怀疑,她就是活得太无牵挂,所以只要死得有用处,她本不在乎怎么死法。 “那些事有我替你去做,你就看着,咱们讲好的不是吗?”齐广云笑笑,轻轻拍了她的头,“你会活得好好的,长命喜乐,百岁无忧。” 会有人将她好生护着,任她娇娇俏俏、作天作地,将她从前没有得到的,都一一补齐。叫她心有挂碍,叫她知道,她很好,也很重要。 因今宝云庄还有一位棘手的病人,待傅攸宁喝过药后,鸣与齐广云便先行离开了她所在的客房。 梁锦棠折回来时,门口只留了一名小丫头照应。 “是尉迟大人有代吗?”傅攸宁小心觑着梁锦棠进门的神。 梁锦棠摇头,淡淡道:“是傅靖遥有代。” “少卿大人?”傅攸宁对这位便宜家主始终无法以兄长看待,她始终觉得,还是将傅靖遥作为光禄少卿供着较为妥当。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