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邹敬, 你出去了么?”先前萧擎苍自河西将邹敬秘密押送过来后,梁锦棠便将人转手给齐广云。 齐广云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已转手给了南史堂,也向南史堂示警,不过……他们仍心存侥幸。” 南史堂那些蠢货,即便邹敬死了,可他做过的事有迹可循,既绣衣卫查得到,梅花内卫终有一也能查到。 若真相被揭开,南史堂在京中各处职位上安的人,至少有一多半要被连锅端。可便是这样,南史堂的人仍旧固执到风平浪静。 梁锦棠蹙眉,低嗓音轻道:“邹敬发现的那段史料,一旦,必有大。” “我明白,”齐广云浅浅笑着,眸中有些伤怀,“眼下我得到的消息是,今上已密令梅花内卫在暗里追查邹敬案,南史堂的人固执不听劝,我也只好……就如你说的,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以今上的谨慎多思,这场风暴无可避免,偏那些待宰的羔羊就那份引颈就戮的壮烈。 见梁锦棠像是想说点什么,齐广云打断他:“京中这些事自有我善后,你们尽快离开。带她回青衣道去,这头的消息我会派稳妥的人传回来。” 数百年来,史家弟子所行的这条路之所以让人心生敬畏,本就是由许多不为人知的飞蛾扑火堆叠而成。 前路还长,愿你们始终不要放开彼此的手。 青山不改,绿水长。 愿江湖再见。 ******* 望岁九年冬月十七,青衣山下。 “傅维真!” 一声怒气冲天的娇喝自前院炸响,回音不绝于耳。 “振聋发聩啊……” 前几刚过十岁生辰的傅维真死死拿背抵住书房的的门,羸弱的身躯瑟瑟发抖。 初夏时傅攸宁与梁锦棠离京时,齐广云将解药给她,并告知且等候他那头的消息,于是两人相携回了青衣道,便在这青衣山下落脚。 一时也无大事,傅攸宁便只管出入师门藏史楼借些书册,成埋头苦读,将从前未学懂的东西一一重头再来过。 财大气的梁三爷倒是买田置地、建宅起楼,忙得不亦乐乎,一副就此落地生的架势。 最叫她意外的是,母亲与傅维真也被一并接了过来同住。按梁三爷的说法,一应田宅全姓傅,母亲与傅维真便没有在外独居的道理。 傅攸宁本担忧与母亲相处会稍有尴尬,可同住半年来,虽并不特别亲近,却倒也无冲突,也算家宅安宁。 若没有书院先生们三天两头登门痛诉傅维真的种种,倒真算得上是浮生静好了。 不过,也偷不了几闲了。 太史隐已责成梁锦棠于年后正式接手掌管太史门护史弟子,而傅攸宁自己,也将接任启蒙君子之职了。 傅攸宁抬手推了推书房的门,发现门是自书房内闩住的,一时有些微恼:“你瞎写胡写也就算了,能不能叫你书院那些先生不要再登门拿我训话啊?” 傅维真缩着脖子,低声回嘴:“那他们非要找你,我实在也拦不住啊。” 他在门内说得小声,傅攸宁儿也没听见,只在门外拿脚尖轻踹书房的门,抱怨道:“你知不知你有多丢脸?先头你拿先生说,你写的这篇鬼画符,是他生平所见最不知所谓的。” 那先生的原话是,便是自地上抠一坨烂泥砸墙上,也断断不至于砸出如此莫名其妙的文章啊。 “他在书院又作什么死?”梁锦棠带着一身寒气自前院过来,见傅攸宁正对着书房门发恼,便几步上前去。 里头的傅维真一听梁锦棠的声音,吓得大喊:“告状婆傅攸宁!不许说!” 傅攸宁跳脚:“你还嚣张?!梁锦棠,快!踹门!揍他!打死我埋,打残你养!” “总之他在过年之前若还练不好那套傅家法,我会剁了他再去傅懋安坟前谢罪,”梁锦棠向门内那个惹自己女人的熊孩子冷笑一声,转头对上傅攸宁时便又甜得里调油了,“不生气,嗯?” 反正青傅氏自来出战将,谁还指望一个傅维真能成史学泰斗不成?他成什么样的人就成什么样的人吧,只是傅懋安教的那些东西,他必须得自梁三爷这儿拿回去。 傅攸宁忍不住又踹了那书房的门一脚。 梁锦棠含笑拿过她手中那张书院先生刚刚送来的傅维真“墨宝”:“我也看看他笑话,又写了什么气到先生登门了……” 望岁七年,光禄府绣衣卫东都分院小旗傅攸宁,奉调进帝京总院,升任总旗。 傅攸宁到任后,首次参与绣衣卫与光禄羽林的演武场合兵武训,被光禄羽林中郎将梁锦棠点名上擂台对战,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掌拍飞,吐血落败。 望岁九年夏,光禄府绣衣卫总院傅攸宁于光禄府议事堂毒发吐血,扶风梁氏家医褚鹤怀老先生断言,傅总旗所中之毒举世罕见,或需遍访隐世圣手方可有一线生机。 光禄羽林中郎将梁锦棠上表请辞,圣主密谈挽留未果,遂准。 二人自此踏上寻药江湖的未卜之路,再无音讯。 执笔人曰: 梁大人胜一场擂台之争,输一世鹣鲽情深。 傅总旗不战而屈人之兵……胜之不武。 太史门初学弟子傅维真 望岁九年冬,记于靖安书院 “还不错,”梁锦棠意地颔首,牵起傅攸宁的手就往主院走,“就是字丑了点。” “哪里不错了?什么叫傅总旗胜之不武?” 傅攸宁在寒风中立得久了,手有些发凉。梁锦棠便将她的手裹在掌心里细细地暖着。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