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吴桂芳端了水果瓜子花生出来,小夏小虎和小秋抓了几把瓜子花生,然后去院子里玩陀螺。李爷爷和李长贵一边看电视一边唠嗑,而袁如珠和吴桂芳则去灶屋准备午饭了。 “端午须当吃五黄,枇杷石首得新尝。黄瓜好配黄梅子,更有雄黄烧酒香(摘自民俗)。” 清河端午节有吃“五黄”的习俗。五黄是指黄瓜,黄花鱼,黄鳝,咸蛋黄和雄黄酒,因为雄黄酒有毒,现在已经将雄黄酒换成了黄酒。 今年端午,袁如珠准备做红烧黄鳝,油辣醉黄瓜,香炸黄花鱼,咸蛋黄焖茶树菇。 炖汤的锅和炖腊排骨汤的锅咕嘟咕嘟作响,灶台上做好的菜涌似的冒着香,灶屋里一片香浓。 浓香里,袁如珠将茶树菇的部剪掉,洗净切成小段,放进开水里焯水。茶树菇焯好捞出来沥干水分后,她把剥出来的咸蛋黄碾碎,用适量清水将咸蛋黄调得粘稠,而后放一旁备用。 她戴上手套,在切好的茶树菇里放入生粉,抓拌均匀。 锅里的油温至四成热,她将茶树菇放进去炸。小火慢慢炸着油里的茶树菇,茶树菇的表皮逐渐变硬。 这时候,袁如珠捞出茶树菇。重新热锅,留下少许底油,她把之前调得粘稠的咸蛋黄倒入锅里炒。 明黄的咸蛋黄在锅铲的翻动下逐渐起白泡,这时候她快速将炸过的茶树菇倒进咸蛋黄里。 锅铲快速翻动茶树菇,茶树菇渐渐裹上明黄的咸蛋黄,茶树菇的特有菇香与蛋黄的咸鲜磨合着,在空气里融汇发酵。 在堂屋里唠嗑的李长贵和李爷爷闻到这香味,纷纷朝灶屋望去。在院子里玩陀螺的小夏他们闻到这香味,迅速抛下陀螺,快步奔向灶屋。 灶屋里,每一茶树菇都均匀地裹上了咸蛋黄,袁如珠再翻炒了几下,咸蛋黄焖茶树菇出锅。 “吃饭了吃饭了,快上桌吃饭。”吴桂芳端着菜出来。小夏和小虎跟在她身后,手里也端了菜。小秋手里拿着一捆筷子,本来她也想端菜,但她太小,所以吴桂芳只让她拿筷子。 红烧黄鳝,油辣醉黄瓜,香炸黄花鱼,咸蛋黄焖茶树菇,黄酒,除了这五黄菜,袁如珠还做了干洋芋块块炖腊排骨,清炖汤,黄豆焖猪脚,糖醋里脊,泡椒凤爪,豆腐圆,腊苕粉坨坨,酸水土豆丝,蒜香苋菜,炝炒白菜…… 桌子上堆了菜,还有些菜放不下了,李长贵忙去搬了一个桌子过来,两个桌子拼到一起,剩下的菜才摆放完。 “哇!哇!”小夏小秋兴奋地嗷嗷叫。 他们从来没有吃得这么丰盛过,以前过年吃的都没有这么好。以前过端午节,吴桂芳最多包个粽,炒一个菜,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多好吃的。 小虎盯着桌香的菜,他咽咽口水,他没有像小夏小秋那样嗷嗷叫,他只安静地盯着桌上的菜,内心却比嗷嗷叫的小夏小秋他们还要不平静。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菜,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菜。 好、好香呀……他直勾勾地盯着热气腾腾的菜,快速擦擦嘴角的晶莹。 袁如珠给李爷爷和小虎舀了碗汤,说:“李爷爷小虎,先喝点汤。” 李爷爷和小虎接过碗。 汤炖得浓白,表层浮着金的油花,浓郁的鲜味直钻鼻腔,小虎迫不及待喝下一口。 热烫柔滑的汤汁划过舌尖,留下一片浓浓的鲜美,一口入腹,仿佛通体的舒畅下来。 小虎喝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袁如珠给小虎夹菜,“慢点喝,烫着呢。” 小虎乖乖巧巧地点头,“嗯!谢谢姐姐!” 他夹起碗里的咸蛋黄焖茶树菇。 茶树菇裹着咸蛋黄,金灿灿的,蛋黄的咸香与茶树菇的菇香织进鼻子里,他动动鼻子,迫不及待吃进去。 咸蛋黄微微粘稠,咸味与蛋鲜绵密而浓郁,稠润的口丝丝缕缕地包裹着炸得酥脆的茶树菇,不放过茶树菇的任何角落。 菇柄十分脆,咔嚓咔擦声里,菌菇类特有的醇味被牙齿一点一点地榨了出来,吃起来十分清香口。 咸蛋黄焖茶树菇没有放多余的调料,咸蛋黄的咸入了茶树菇里,茶树菇的清淡入了咸蛋黄里,使得这道菜吃起来不咸不淡,口尤其适度。 小虎咔嚓咔嚓嚼着咸蛋黄焖茶树菇,亮亮的眸子弯得更厉害,他脆生生道:“姐姐……好吃!” 见小虎喜吃咸蛋黄焖茶树菇,袁如珠又给他夹了些。 小虎埋头苦吃。很快一碗饭吃完,他似乎不好意思再去饭,低着头,默默地看了一眼放甑子的方向。 袁如珠拿过他的碗,给他饭。 碗里的饭堆成高高的山,袁如珠递给小虎,“要是不够,甑子里还有。” “谢谢姐姐!”虎头虎脑的小虎开心地晃晃脑袋。 袁如珠没忍住,摸了一把他的圆脑袋。 这边厢,吴桂芳给李爷爷夹菜,“吃,都吃,别客气。”话音刚落,她的手机一响。她摸出手机一看,面黯淡下去。 吴月芬给她发了一条消息。祝她端午安康。顺带还问了句袁如珠是不是还在他们这里待着。 看着姐姐发过来的消息,吴桂芳一时心情复杂起来。 当初得知俩孩子抱错后,吴月芬和他丈夫立即丢开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点也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 以前的珠珠平庸差劲,实在是不招人喜,再加上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姐姐自然对她没什么留恋。 他们不要珠珠,事实上无可厚非,也无可指责。只是他们抢着要周绘荧,不要珠珠的行为还是太让人心寒。 想起当初吴月芬嫌弃珠珠的嘴脸,吴桂芳口闷得慌,她想告诉吴月芬,现在的珠珠很出息,很争气,不比周绘荧差,可又怕把珠珠的情况告诉吴月芬后,他们夫俩会舔着脸来占珠珠的便宜。 她了解吴月芬和她丈夫,如果他们真的知道珠珠现在这么能挣钱的话,多半会来占珠珠的便宜。 思忖片刻,她回复吴月芬:也祝你们端午安康。珠珠还在我们这里。 吴月芬立刻回复:你还让她待在你们家里干啥?她又不是你亲外甥女,你亲外甥女是绘荧!桂芳,你知道吗,前些子绘荧拿了省数学竞赛一等奖!一等奖!你看你外甥女多争气! 吴桂芳从鼻子里哼出气,争气又如何,争气人家也不愿意认你…… 其实周绘荧认了他们的,只是暂时不想和他们待一起,她仍然待在周家。吴月芬虽然生气,但也只得妥协,她又不能强迫周绘荧必须和他们住一起。这么优秀的女儿,她宝贝还不及,怎么会去惹她不快。 吴桂芳敷衍地回了吴月芬几个字,吴月芬突然又道:桂芳,你自己家里这么难,还白养一个闲人,你啊,就是太心善了…… 吴桂芳有些厌烦:姐,我现在有点忙,之后再聊。 收起手机,吴桂芳敛去不快的情绪,继续吃饭。 饭后,李爷爷拉着小虎辞去。走出李家院子,小虎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光晒到他略黑的面庞,李爷爷给他遮住光,说:“这天儿热的……回去爷爷给你做冰.粉吃。” 想着冰冰凉凉的冰.粉,小虎重重点头,“嗯!” 走在光底下,小虎突然道:“爷爷,我好开心呀。” “开心啥?” “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回去还能吃冰.粉!” 小虎咧嘴,颊边漾起笑窝,“小虎现在好幸福。” 看着小虎晒得红红的笑脸,李爷爷用有些干枯的手指摸摸小虎的脑袋,“小虎以后还会更幸福的。” “嗯!”小虎咯咯笑出声来。他像一只快乐的鸟儿,飞快地向前奔去,“回去吃冰.粉喽!回去吃冰.粉喽!” 李爷爷笑了笑,光打在他布皱纹的笑容里,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 下午两点,袁如珠午睡醒来。醒来后她稍微洗漱了一下,然后去灶屋练厨艺。 村子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端午节这一天,他们一家人就待在家里过节,明天全家人准备去镇上玩。 练厨练到五点,是时候准备晚饭。中午吃的剩菜还很多,不必再怎么准备,只把剩菜热一热便可。中午的时候咸蛋黄焖茶树菇吃完了,晚上小夏小秋还想吃,所以除了热剩菜,袁如珠又做了咸蛋黄焖茶树菇。 晚饭时,的一盘咸蛋黄焖茶树菇被消灭的干干净净,小夏意犹未尽,“明天还要吃咸蛋黄焖茶树菇!” 袁如珠给他递纸,“行。” 饭后半小时,袁如珠啃了口西瓜,吴桂芳在院子里招手,“水晒得很热了,谁要去洗澡的先去洗。” 夏时,光热烈,村里人往往会把水晒到光底下,晒热后拿去洗澡。 袁如珠放下西瓜,瞧了一瞧院子里晒的热水。 “幺姨,今天不用这个水洗澡。” “啥?” 袁如珠弯弯沾着西瓜子的嘴角,“今天是端午节呀,也叫浴兰节,得用兰汤洗澡的。” 兰汤,就是香草水,也叫药草水。兰草避不祥,所以端午节这一天,人们往往会以兰汤洁斋祭祀。 因为兰草不可多得,故而古时人们会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兰草,例如石菖蒲,艾叶,凤仙,薄荷,忍冬藤,嗓叶桑枝等等药草,所以兰汤也叫药草水。 清河村里没什么野生兰草,但有艾叶野菊花什么的,袁如珠说:“小夏小秋,走,我们去采点药草。” 小夏小秋立刻去拿竹篮子。 傍晚的霞光温柔如纱幔,纱幔笼罩着一株株野菊花。袁如珠掀开纱幔,摘下朵朵野菊。 小白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嘟嘟抬起爪子去抓菊花上的蝴蝶。因为太胖,它跳起来后,没稳住身体,一下子歪倒在地,四脚朝天。 “哈哈哈……”袁如珠哈哈笑出声。 接着耳边便传来悠扬悦耳的笛声。从菊花淡雅的芳香里抬起身,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溪里。 小溪清明澄澈,晚霞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一面发光的镜子。 一只肥肥壮壮的牛站在岸边,慢地饮水。它旁边,十二三岁的男孩坐在岸边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支笛子。 笛声在晚风里悠扬而起,伴随着溪的叮咚声。 小夏忽然道:“笛晚风三四声……” 袁如珠转过脖子,小夏双眸明亮,对她说:“这学期刚学的诗。” 袁如珠点头,《牧童》好像是五年级下册的诗。她又望向岸边吹笛的男孩。 男孩手腕上着五线,他闭着眼睛,慢慢吹奏。 袁如珠沐浴着淡淡霞光,听着悠扬舒缓的笛声,吹着温柔的晚风,看着波光粼粼的溪,闻着淡雅的菊花清香,一时只觉无比闲适惬意。 她喜这种远离了喧嚣的安然惬意。 小夏和小秋坐在她左右两侧跟着她一起听笛声,嘟嘟和小白外歪在她怀里,似乎也在听笛声。 清亮悠远的笛声缓缓落幕,男孩吹完一曲,袁如珠鼓掌,小夏小秋跟着鼓掌。 听到啪啪的鼓掌声,男孩转过身,看到袁如珠他们后,有些害羞地躲在了牛后面。 袁如珠扬声:“你吹的真好听。” 男孩藏在肥肥壮壮的牛后面,出一双很黑漆漆的眼睛,“谢……谢谢。” 袁如珠对男孩内没什么印象,她低声问小夏,“他是哪家的孩子?” “他是六年级的,比我高一个年级,好像叫李……李琎,一个王字旁,一个进去的进。”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