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季深:“陛下想来并不需要我的答案。若是你非问,我自然希望您能宽仁。” “自我登基以来,每都要面对无数事,可没有哪一次,像今这般叫我厌倦。” 唐平章扯起嘴角笑道:“当初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连人也敢暗中欺我,我只觉自己无用。可那时,五郎会挡在我面前,保护我。我与你知无不言,遇到任何事,只要想到你,便觉得安心,即便是天大的麻烦,也不会叫我害怕。” “如今我身居高位,执掌生死,俾睨天下,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身边人接连背叛我,甚至连你也不在了,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唐平章悔恨说:“早知今,我宁可当初没有认出你,那五郎还是五郎,我也不用做今这样会叫我两难的抉择!” 他说罢端起地上的灯盏,不愿继续留在这里看邱季深的脸。 “我不是你的五郎。” 邱季深还是说了出来。 “真正的邱五郎,早在十多年前,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忍痛选择了放弃。” 唐平章回过头,错愕道:“你在说什么?” 邱季深话一出口,仿佛卸下了身上最沉重的包袱,轻快说道: “陛下不觉得奇怪吗?‘邱季深’是由邱淮安养大的,而楚歌是楚涵英的婢女,二人从未相见,谈何相识?所以楚歌并非与我有所预谋想要坑害与你,我与她都是各自落,能再相会,属实意外。” “我这样说,你会觉得好过些吗?” 唐平章皱眉:“你说什么?” “我确实欺骗了你,也确实有意疏远你,可那只是因为你认错了人。从一开始我就不是真正的‘邱季深’,我害怕叫你知道,同时又对你心怀愧疚。但我方才所说的确实为真,我你对我的真心与宽容,只是我接受不了。这是我的错。” 邱季深说,“楚家覆灭时我年纪尚幼,若非因缘巧合,恐怕早已病死街头,更妄论策划什么谋。当初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应该最清楚是否有受人蛊惑。” 唐平章讷讷摇头。 “我与楚歌所求,不过是个清白,想为我们曾经遭受的不公求个代,你觉得这过分吗?”邱季深垂下眼皮说,“而且,这些都不论,我是万没有可能对你不利的。” 唐平章下意识地便问:“为什么?” 邱季深:“因为我……” 此时系统跳了出来,将她的话语打断。 【注:玩家不可主动向他人透全部游戏人设。】 邱季深心道,她要说自己是个女人,不定会衍生多少风波,事情还要再复杂了去,说不清楚。 她下一口唾沫,郑重说:“我喜男人!” 唐平章一噎,不可置信道:“你、你——” 邱季深索破罐子破摔,一副万事无惧你奈我何的表情说道:“不错,我喜男人。所以我至今未婚,也没有什么亲近的女子。即便是抢了你的天下,后继无人,也没有意思。” “你向来对我不设防,我若有意害你,早有千百次的机会。这一点,我是希望你明白的。”邱季深说,“我不知道太后何以如此认为,也不知她对你说过什么,但我能想到与你的顾虑,便与你解释两句。我与叶疏陈关系的确较为密切,如今你该明白原因了。” 唐平章支吾了两声。 邱季深含糊地止住话题,继续道:“我也不想叫人误会,更加不是刻意借他拉拢国公。他早已出了国公府,再未借用国公的职权,在朝中也无官职。如此,您能容许吗?” 唐平章:“……是可。” 邱季深点头:“那就是这样了。” · 唐平章不知是何时离开,对话到了后半段,双方都是浑浑噩噩的,没了心情。 夜即将褪去,白昼似要来临。 邱季深背靠着墙面细听夜里的虫鸣,再也睡不着了。 唐平章没有当场发难,说明狠不下心,暂时留她命。可没放她走,说明心中尚有犹豫,也许一念之差便会反悔。 也许他会一直关着自己,这样即不用杀她,也不用担忧了。 不多久,窗户的方向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 声音比先前要密集,没看见来人,邱季深也能喊出他的名字。 “叶疏陈?” 紧跟着叶疏陈就从窗户口跳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邱季深着声音,问道:“你是自己来,还是陛下允你来的?” 叶疏陈没有回答,只是大步朝她走近,反手抓住她的手,说道:“邱季深,你今对我说一声,我就带你走。谁也不能把你留下。” “怎么走得掉?”邱季深问,“又能去哪里呢?过什么样的生活?你现在是冲动,还是任?” 叶疏陈近了她,让她能在黑暗中看见自己的眼睛。 “我很冷静。”他平静说,“你也可以当我是任。但我是认真的。” 邱季深点头回应:“……好。” 叶疏陈问:“你怕死吗?” 邱季深心中翻腾似海,片刻后只缓缓道:“怕的。但是更怕一眼望不到头,又要不停担惊受怕的子。” “我怕。我怕我死的时候不在你身边,那我又要孤零零地离开了,你一个人留下又该怎么办呢?”叶疏陈握住她的手,眼神似他们初见时光芒闪烁:“我想过了,我的命是长也罢,短也罢,它能让我年轻的时候可以意气一回,便就够了。邱季深,你要不要跟我走?” 邱季深说不动定然是假的,这世上能遇到几个能为你豁出命去的人? 可是……可是她一想到自己不久前刚与唐平章的对话,就觉得此时的场景混杂着一点滑稽的可笑。 怎么办?她现在可男可女,又不男不女。叶疏陈如果知道自己在这事上欺骗了他,会不会把她的脑袋拧下来给高远当馄饨煮? 叶疏陈看她表情复杂,问:“你在想什么?” 邱季深说:“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离开是最糟糕的一步。”她又不能离开京城。 叶疏陈:“今夜我来之前,已想过许多遍你遇害的画面,便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只要和恩还活着,陛下就没理由非要杀我。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只要天下百姓知道,‘邱季深’是谁,百官就不会让陛下担上弑兄的恶名。”邱季深说,“所以,这等秘辛宣扬开去,我反而安全。可你千万记得,请国公保护好和恩,最好是不要继续留在那个寺庙了。这次,是我牵连他了。” 叶疏陈说:“你二人顶多叫寒齿亡,说不上谁牵连谁。” 邱季深:“天已不早。你回去吧。” 叶疏陈面挣扎,似不赞同,可还是答应了她。 第77章 正文完 雄报晓,白的素布挂上屋梁。人跪坐在殿外低声啜泣,以表哀伤。却又不敢过于大声,惊扰了正在前殿忧愁的国主。 眼见天即亮,朝臣即将到来。那天边的一抹光却令唐平章异常恐慌。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时间能永驻这一刻,不要再向前。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即使做了皇帝,也是万般身不由己。 他站在窗户边,看着灰的天空和暗淡的星光。 他本以为自己是只终于可以有施展之地的大雁鸿鹄,原来不是。挡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太后。是天下,是大势,是地位,也是责任。 他有着世上最尊贵的身份,也有着比所有人都要多的烦恼。那些烦恼摆在王座面前,只要他坐在上面,就无法逃避。 曾经,是太后来向他发问寻求答案,所以他错以为这些问题的源在太后的身上,如今,太后不在了,他发现自己的处境没有丝毫的改变,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陛下。” 人提醒他该是时候要换衣服,准备上朝。来得早的臣子,正在前殿等候。恐怕已经有消息通达的大臣得知太后薨逝,正在焦急等待他的答复。 唐平章不知该如何宣告此事,便说要告假,令舍人前去传旨。然后独自闷在屋中。 · 可是,逃避无法让现实就那样过去,尤其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地发散舆情。 事情越衍越凶,太后尚未出殡,她自戕身亡、邱季深乃落皇亲,现被陛下羁押在的消息,便已传遍京城。 纵然唐平章极力封锁消息,还是未能减缓失态发展。 不仅如此,中还出现了些许谣言,说是因陛下包庇楚氏,枉顾太后临终之言,致使太后死后难安,中冤魂作祟。 这分明是有许多人,在借着太后之死作祟。 唐平章无奈之余,又腹心酸。 或许是因为人去了,还去的那样壮烈,在唐平章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再回忆起来,觉就变得不一样。 唐平章只要想到太后,就是心愧疚。太后平里对他的嘱托与教诲,那些细小的、被他刻意忽视遗忘的关怀跟真情,都在某个寂静的夜里浮现在他的梦中。 他渐渐明白,太后对他的确是煞费苦心。就是这股矛盾的心态,让他甚至开始不断怀疑自己。 为什么他以前要如此痛恨太后?为什么他从不曾聪明上那么一次? 为什么? 他有太多的为什么,多到他来不及去思考原因。 他命人大葬太后,还好好安置了余氏众人。将原先想要用来打余氏的几个官位,也都还了回去。 曾经的壮志雄心,就跟被戳破的泡泡一样尽数崩溃,随风湮灭。 眼下最让他烦恼的,还是太后的遗言。 纵然他知道楚歌欺骗了他,知道楚歌从头到尾对他都没有几分真心,他依旧不想杀了她。 如同他不想杀邱季深一样。 邱季深该如何处置,尚没有朝臣敢当面提及,但楚歌,是绝对不能任由她继续留在后的。 御史公代表朝中大臣,与唐平章促膝相谈了许久。 唐平章已没了当初那股奋于抗争的神气,不知该说是萎靡了,还是稳重了,权衡后终是同意。 他亲自前去告知楚歌,要送她离开京城。 自太后薨逝,二人就再未见过。此时面对面坐着,互不吭声。 最后还是楚歌先开口道:“陛下念及旧情,愿留妾一条命,妾恩至极。妾明白,陛下是废了心力,才为我挣得这一线生机。” 唐平章看着她言又止,心中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 他如今不想再听楚歌说话了,因为对方的嘴里恐怕只会说出欺骗他的话语。他宁愿在真相中不可终,也不想再面对一次谎言被撕开的痛楚。 “事已至此,妾说一句肺腑之言。”楚歌说,“陛下,您是一个好人,却也同我一样,是个可怜人。不同的是,往后我终于可以自由了。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