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现在两人还都光溜溜的。 傅云峥挪回上,用被子把自己和余鹤裹起来。 余鹤眼珠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凝望傅云峥,什么都没说,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傅云峥都‘听’懂了。 他也看余鹤,觉得自己应该发表些言,可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一张嘴,傻话口而出:“还来吗?” 余鹤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傅云峥身患残疾整整三年,双腿恢复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还来吗?’ 余鹤一直笑,这令傅云峥有点羞恼。 傅云峥抬手按在余鹤后颈,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威严:“笑什么?” 余鹤抬起手臂拥住傅云峥:“傅云峥,我高兴啊,你的腿好了......”说着说着余鹤眼中一热:“我第一次见你......第一次见你时你意气风发,站在台上,宛如玉树临风,可死我了。” 傅云峥用拇指抹去余鹤眼角的泪:“少胡说,第一次见我,你分明连我长什么样都没记住。说来也是,余少爷惊尘绝,我这点微末之姿哪里入的了您的法眼?” 余鹤眼尾通红,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确是是笑意:“余少爷还医术高明,这每天腿泡脚的,还算这双腿有些良心,没有辜负本少爷的一片苦心。” 傅云峥眼中也尽是喜:“是是是,余少爷医术高明,手术做完四个月也没见成效,余少爷今晚一出手居然药到病除。” 余鹤耳廓微热,别说他只学了一年的医术,就是学了十年也万万算不到傅云峥的腿会在亲热时突然能动了,简直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当时余鹤的动作有些慢,傅云峥出言催促,双腿也不自觉轻蹭着反馈主人的意愿。 “早知如此,我就不忍这样久了。”余鹤嫡子傅云峥的额头,二人凑在一起说起悄悄话:“这半年我清心寡,不敢多动一点念头,就怕自己把持不住,道德经都抄了三遍了。” 被里很热,傅云峥的脸上也沾了几分薄红:“你正是血气方刚年纪,真是委屈你了。” 余鹤勾起,用气声说:“还要多谢傅总体恤,没少帮我纾解。” 傅云峥耳发热,想到和余鹤一起时的放浪形骸,不由掩轻咳,道:“你还是不说话更可些。” 余鹤紧紧盯着傅云峥淡薄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喉间微动,声音一下子哑了:“再饶你几天,等你彻底好了,有你还债的时候。” 傅云峥抿抿:“我们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余鹤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可以在车里和泳池里吗?” 傅云峥倏地抬起头,震惊看向余鹤:“我说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旅游,你想去的那些西南山区、青藏线、缅北、南极之类。什么叫车里和泳池里?” 余鹤摸了摸鼻子:“那就去那些地方也一样。” 反正那些地方也有车,也能找到游泳的地方,傅云峥向来宠着自己,多提上几回总有一次能成。 成一次是一次。 余鹤的坏主意写了脸,傅云峥岂会不知。 这半年可真是把这孩子饿着了,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 这是余鹤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这话一点水分也没有。 傅云峥坦白只有余鹤的那一晚,余鹤心喜;傅云峥说很喜他,二人互通心意那刻,余鹤意志得;过年那天,傅云峥把饺子随手扔到托盘上,叫他老公的时候,余鹤快乐几乎要原地飞升...... 和傅云峥在一起,愉喜悦的瞬间太多太多,实难一一列举,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及傅云峥双腿好转,恢复行动能力。 惊喜若狂。 余鹤终于明白这个‘狂’字背后包含的无尽情绪。 即便傅云峥再三安,把余鹤揽在怀里哄了半宿,又絮絮私语许久,互述了许多心里话。 可余鹤还是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凌晨三点,傅云峥早已入睡,余鹤撑着手臂在黑暗中凝视傅云峥俊的轮廓。 理论上讲,以余鹤对自己夜盲程度的了解,在屋里这么黑的情况下,他眼前应该是一片寂静永夜,什么也看不到的。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隐隐看到了傅云峥的轮廓。 傅云峥眉骨英,眼窝深邃,鼻梁很高像山峰一样。 嘴很凉,也很软。 当余鹤对傅云峥轮廓的描绘词出现‘凉’‘软’之类的触觉时,余鹤便清楚地知道,他本没有看到傅云峥的轮廓。 这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或者说,他在看他心里的那个人。 傅云峥的模样,每一丝每一毫余鹤都很清楚。 余鹤的心中无比清晰映刻傅云峥的眉眼五官形象,小到间的痣,大到常生活中的动作。 甚至只要傅云峥一抬手,余鹤就能预测到他抬手的弧度和角度。 所以,即便是在如此黑暗的神夜中,即便余鹤的双目无法捕捉到傅云峥,但这并不影响余鹤深深凝望傅云峥。 因为余鹤早已在能看清的时候,凝望过千万次了。 遗憾的是,余鹤心中有关傅云峥站立行走的影像很模糊。 明都慈善晚宴,在台上致辞时的傅云峥是站着的,只是那时余鹤只是动容与那位青年慈善家过于丰富的经历,并有意识到灯光下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人就是他早已注定的人。 那场初见距今时间遥远,余鹤从没想象过那样一个清风朗月的人,有一天居然会和自己躺在一起。 对于曾经心动又无法即刻拥有的人,傅云峥和余鹤的态度截然相反,傅云峥将这个人牢牢放在心里,蛰伏起来等待时机,而余鹤却一触即散,未敢奢望,不敢留心。 余鹤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他此生中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放弃。 同样是惊鸿一瞥的那抹浮光,傅云峥把这道浮光越留越深,而余鹤却只能故意模糊掉抹光。 他从未曾奢想那道光会落在自己身上。 就像傅云峥肯定也没有想到,慈善晚宴后门那个意气飞扬的少年,会在一年后消磨掉全部少年心,从高处摔落下来,狠狠跌进泥里。 差点就沦为权贵的玩物。 好在他的傅云峥也是权贵,毫无犹豫地接住他、捞起他。 余鹤抬起指尖,照着想象中的位置轻轻一触,手指如愿落在傅云峥眉心。 傅云峥常常和余鹤说不勉强、不强求,但比起余鹤,在二人这段缘分的开始,多亏傅云峥足够主动,如果没有傅云峥的坚持,他们此刻恐怕天各一方,傅云峥依旧会躺在这傅宅里,可余鹤会在哪里就真说不准了。 后来还要有怎样的际会,才能让他们再次相遇呢?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浅薄,看来该强求的时候还是要强求。 这是傅云峥教会余鹤的。 否则他们怎么能相拥在平凡静好的冬夜中。 虽然傅云峥至今都对用钱带走余鹤这件事芥蒂很深,傅云峥每次提起余鹤来傅宅的那一晚总是很怅然,他总是对余鹤说:“我应该亲自去接你,提前和你谈一谈,而不是这样武断。” 傅云峥对那一晚有很多遗憾,始终认为他们的重逢应该能够更圆。 “你对圆的要求太高了。”余鹤手指轻轻描摹傅云峥的轮廓,低声说:“只要是你,无论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方式来,我都很喜。” 一只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傅云峥再好的睡眠也要醒了,他糊糊地伸手按在余鹤手上,仿佛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就知道这是余鹤的手:“小鹤......” 傅云峥半梦半醒,声音很轻很缓:“小鹤,几点了?怎么还没睡?” 余鹤回答:“睡不着啊。” 傅云峥侧身把余鹤搂进怀里,单手扣住余鹤的后脑,逐渐清醒过来:“怎么睡不着了。” 余鹤把下巴搭在傅云峥肩上:“我在想你。” 傅云峥说:“明天再想,先睡觉吧。” 余鹤轻笑一声:“我以为你会说‘别想了’。” 傅云峥的声音里是浓浓的倦意:“为什么?” “我在想假如你没有把我从锦瑟台接回来,我们还会在相遇吗?”余鹤想象着后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把猜想说出来:“如果带走我的人不是你,我就不会好起来,可能会一直堕落下去。” 傅云峥的逻辑很清楚,并没有被余鹤的天马行空带偏,他的回答很坚定:“没有这种假如,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余鹤很执着,他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没有绕弯子:“我是说假如,有可能是你当时不知道,或者没来得及,我已经、已经那样了,你还会要我吗......还会愿意让我对你做那些事吗?” 傅云峥懂了余鹤想表达什么,他低下头,和余鹤额头相抵:“二十一世纪了余少爷,就算是有什么又能怎么样呢?难道非要立贞节牌坊才算干净吗。” 余鹤耳朵一下子热起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假设很没缘由,但可能陷入情的人都有这个疑惑: 倘若我更糟糕、更污浊、更残缺,你是否会我如初? 余鹤小声说:“我就是想知道。” 傅云峥捧起余鹤的脸:“小傻子,我们第一次时候,谁也不知道这就是彼此的第一次,在你知道我没和别人发生过关系前,你有嫌弃过我吗?” 余鹤摇摇头。 傅云峥说:“这就是了,我也一样啊,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余鹤抿了下:“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我吗?” “我你,余鹤。是没有条件的,初见时意气飞扬的少年余鹤我喜,重逢后丧气又不逊的余鹤我喜,现在勤勉有为的优等生余鹤我也喜。”傅云峥说:“人都是会变的,但无论余鹤名字前面的形容词变成什么,我你的事实不会变。” 如愿听傅云峥说了好多情话,余鹤终于有点意,低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怕你的腿好了,我就没有用了。” 傅云峥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余鹤大晚上不睡觉,胡思想事出有因,却万万没想到余鹤的担忧会落在这里。 傅云峥坐起身,按亮头的夜灯,暖橘的光很柔和,并不刺眼。 余鹤的双眼很快适应灯光,看清了傅云峥英俊的面容。 光芒有种很神奇的力量,当光明重归于余鹤的世界,余鹤的心情也明亮起来。 他锐地意识到,是傅云峥双腿恢复的事令自己过于动,发了内心的燥郁,狂喜过后情绪飞速滑落,在黑暗中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悲观。 沉郁的情绪来的太快,简直是防不胜防。 这可怎么办,他一点也不想去看心理医生。 算了,反正烟和傅云峥都是他的良药,又没有很严重,下次再说吧。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