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晃晃悠悠地走到木质沙发旁,往软垫上一倒,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他这段时间最严重的一次晕车。 黄少航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余鹤:“余哥,你晕车还这么厉害啊。” 余鹤接过水,放在茶几上:“不想喝水,想喝可乐。” 黄少航又去冰箱里拿可乐。 余鹤打开冰可乐灌了一口,糖分的补充使余鹤体内的能量回归不少,余鹤听着可乐瓶中翻涌的沙沙声,随口说:“你们缅北人质待遇这么高?” 黄少航笑了笑,也在沙发上坐下:“你是贵客,当然应该对你好点。” 余鹤看着黄少航淤青的嘴角:“你的伤都处理了吗?” 黄少航眼神明亮瞬间起来,明显很高兴余鹤关心自己:“嗯,昨天大夫就处理过了。” “之前的刀伤呢?”余鹤问:“伤口有没有裂开?” 黄少航反手摸了摸后背:“没有。” 余鹤靠在软枕上,鼻子动了动,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他扬起头用下巴一指香炉:“这是什么香?还怪好闻的。” 黄少航的目光落在景泰蓝香炉上,回答:“不知道,这边的佛寺里都燃这种香。” 余鹤抬了抬眉:“你......”他本来想问‘你还信佛啊’,但这么一问就显得他已经知道了黄少航老马的身份,余鹤就换了措辞,转而问:“你信佛吗?” 黄少航站起身,慢慢走到香炉旁,从下面的屉里拿出个木盒,里面整齐地码着褐塔香,他把香盒递给余鹤:“原本是不信的。” 余鹤接过木盒,闻到了檀香、崖柏、艾草和星洲水沉的味道。 这是驱安神、修正养眠的方子。 余鹤的目光落到手中的木盒上,笑道:“这香是安神的,他们难道还担心咱们在这儿晚上睡不好吗?还怪贴心的。” 话说出口后,余鹤手指微微一动。 余鹤虽然不是很擅长察言观,但他对某些事情有着奇怪的预。 傅云峥走后,黄少航似乎在他面前卸下了伪装。 自从黄少航进了这间房,就像回到自己家,并未曾掩盖对房间内陈设的悉,无论是拿饮料还是拿香盒都是手到擒来,连象征翻找都没有。 黄少航恐怕已经察觉老马的身份在余鹤面前败,甚至都不再藏一藏。 余鹤心中闪过一刹那的紧张,很快又镇定下来。 真相这就像团藏在纸中的火焰,即便他们都知道终有一会东窗事发,但在一切真真切切摆在明面上前,余鹤选择了缄口不言,避而不提。 在挑破这层窗户纸之前,黄少航永远都是那个温驯乖顺地小学弟。 两个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都没有率先说破。 第142章 余鹤手指修长, 浅皮肤和指间深塔香颜分明,形成种极鲜明的对比。 缅北光充足,紫外线强度更高, 在这里生活的人肤普遍较深,而余鹤细皮,打眼一瞧就不像这边水土能琢出来的瓷胚。 黄少航垂下眼, 纤长的睫掩盖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我睡不好。”黄少航轻声说:“余哥,缅北这边糟透了,从来到这里我就没有一天能睡好。” 他常在夜里惊醒。 黄少航以为站在高处不再受人欺凌就能睡个安稳觉,确实, 当他手里的人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时,没有谁敢在吵他睡觉了,可他却睡不着了,就像站在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悬崖, 连做梦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睡眠质量甚至不如之前,即便黄少航那会儿每晚都睡得很不踏实, 不知道何时就会被突发事件吵醒。 但他是能睡得着的。 继父家里简直就像个混的斗兽场,不知道何时会传来的响, 嘈杂的人声、哭声, 醉酒后冲到他房间发疯的三哥......任何风吹草动都让黄少航到恐惧。 最荒诞的一次时, 有人往院子里扔汽油瓶, 即便火势在蔓延到别墅前就已被扑灭,但盛怒的继父还是把所有人叫起来, 聚集了好些打手讨论如何报复回去。 那晚,几十号人聚集在议事厅, 表面上说是议事,其实就是听继父发火。 继父生起气来如同一只盛怒的老虎,踱着步着气,全身肌绷紧,结实的肱二头肌虬结着,仿佛一拳能打死人。 黄少航最为最不起眼的存在,躲在层层叠叠的人群后面撑着手打瞌睡。 他三哥是个疯子,发疯时恨不能死他,可不发疯也像个正常人,会把黄少航当做自己的弟弟照顾。 那一晚,黄少航困得不停点头,引得周围的人总是看他,他三哥看到后,把凳子搬到他前面坐下,用高大魁梧的后背挡在黄少航身前。 黄少航糊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额头正抵在他三哥后背上,出的口水洇了三哥后背一小片衣服。 他来到缅北后,首当其冲的恶意来自他三哥,可那么一星半点的善意也来自三哥。 人真是很矛盾的生物。 因为矛盾,黄少航吩咐手下开车去撞三哥时,代了一句:‘留条命。’ 同样是因为矛盾,他明明用老马的身份给三哥下令‘杀了黄少航’,可他三哥派来砍他的人,却在落刀的那一刻却收了力。 在黄少航原本的计划里,他应该是以一种濒死的状态出现在余鹤面前,余鹤在濒死的自己和傅云峥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余鹤没有选择救他,那他就这样死掉也很好。 他真的活得太累了。 如果连余鹤都放弃救他,他就失去了所有坚持下去的理由,死亡反倒成了一种永恒的解。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命余鹤选他。 因他三哥那罕见的心软,黄少航顺势改变计划,无论如何,最后结果是一样的,他成功将傅云峥送回国,现在只剩他和余鹤留在缅北。 有余鹤在他身边,他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一种难言的倦意从心底滋生,黄少航闭上眼,对余鹤说:“余哥,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 余鹤点点头:“你睡吧,我在沙发上待着。” 黄少航返身往卧室走,在胡桃木大上躺下。 卧室里拉着窗帘,很暗,丝丝缕缕的光在隙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面朝房门的方向,能看到沙发上的余鹤。 余鹤察觉到黄少航在看他:“怎么了?” 黄少航很轻很轻地回答:“特别困,但睡不着。” 余鹤点燃一块儿塔香,用小瓷碟盛着端进卧室,放在了黄少航枕边的头柜上。 黄少航拉开屉,拿出个药瓶,倒出一粒白的药片了下去。 余鹤:“......” 就真一点也不掩饰了吗? 这就是黄少航在华人街的家吧! 余鹤在边坐下,拿过黄少航手里的药瓶:“吃什么呢?” 黄少航笑了笑:“褪黑素。” 余鹤耷拉下眼皮,很不高兴地说:“我不认识缅语,难道连英文也不认识?你家褪黑素的主要成分是地西泮?” 黄少航闭上眼,生硬地转移话题:“啊,困了。” 头的塔香燃起青烟,环绕在黄少航身边。 隔着这层淡淡的烟雾,黄少航角是笑意与放松。 余鹤斜坐在边,这个姿势有点抻,他就动了一下。 黄少航马上睁开眼:“余哥!” 余鹤吓了一跳:“怎么了。” 黄少航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吐吐地说:“你能......你能在这儿陪我吗?” “怎么?发烧了还是哪儿不舒服?”余鹤伸手去摸黄少航的额头。 黄少航微微发抖,额头也有点烫。 余鹤问:“你冷?” 黄少航点点头:“我从车上就开始冷了。” 余鹤拿起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调高温度:“那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黄少航伸手想握余鹤的衣角,可惜没有摸到。 余鹤向来风风火火,行动如风,在黄少航犹豫的须臾间,已经起身走到门外。 等他烧完水回来,黄少航已经沉沉睡去了。 余鹤在边站了一会儿。 窝在被里的黄少航很憔悴,脸上毫无血,眼下两道略显疲惫黑眼圈,腮边几乎没什么,脸颊凹陷的厉害,角还有破损的伤痕。 下巴跟拿刀削过似的,整张脸只剩巴掌大。 高中时期的黄少航不是这样。 那时的黄少航脸上有婴儿肥,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肚子上还有一层软软的肥,白白又圆圆乎乎,像个软乎乎的糯米糍。 他们每次一块儿翻墙逃课,余鹤都会从下面接着他,然后无一例外地被这个从天而降的糯米糍砸个跟头。 太沉了。 两个人摔成一团,在墙外没心没肺地笑,笑够了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先去附近找个馆子吃饭。 他们食堂是自助式餐厅,种类虽多但味道并不算好,大多是冷冻的半成品,偶尔吃一回两回还行,天天吃那东西余鹤实在咽不下去,就带着黄少航出门找食吃。 黄少航特别好养活,一直很下食,除了辣的不吃,其他什么都吃得很香,每次不仅把自己的餐盘吃得干干净净,还能把余鹤的剩饭一块儿吃了。 天天都喊着减肥,却又不运动又能吃,和余鹤在一块儿玩的一学期不仅一点秤没掉,反而又涨了十斤。 一个饭量这么好的人,怎么缅北后就瘦成这样了呢?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