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向立在原地的何筎风,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帕子,语气多了些不耐:“你可以退下了。” 何筎风闻言面微僵,他攥着帕子的手缓缓落下,接着转身,一步步向外走,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到内殿里,萧愈十分亲昵的抱着李琬琰。 何筎风十指握紧,他收回目光,再不停留,埋头快步出了寝殿。 萧愈当晚留宿在未央,他躺在榻外侧,侧身将李琬琰搂在怀里,他仔细听她的呼声,在饮药后慢慢变得平缓。 萧愈一整夜都在做梦。 他梦到当年在皇中第一次见到李琬琰的时候,是在柏茗堂,在他母亲的病榻前。 他去御医院领药材,在这拜高踩低的皇城里,他只住了几,便受尽了白眼,他不敢想母亲这些年独自生活在这里,受了多少委屈。 他好不容易领到了药材,走僻静无人的小路回到柏茗堂,却发现平冷落的门庭,突然乌泱泱站了人。 他想起独自躺在病榻上的母亲,急忙冲进去,推开房门,便见一个小姑娘坐在榻前,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要喂给他母亲。 他看到此幕,脑袋‘嗡’的一声,飞快冲上前,一把将小姑娘手中的东西打落,将她从榻上推开。 圆滚的东西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停在地上,他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一块糕饼。 女孩已经摔在地上,仰头怔怔望着他,眼睛全是委屈和困惑。 他听到母亲在一旁训斥他:“阿愈,不可无礼。” 萧愈从梦中惊醒,天已大亮,他低头往怀中一瞧,发觉李琬琰已经醒了,正睁着眼,定定的瞧他。 四目相对,萧愈看着李琬琰的双眸,一时间与梦境中那个小姑娘的眼睛重合,他下意识抬手,轻抚上她的脑袋。 “琰琰。”他呢喃开口。 李琬琰闻言霎时愣住,她有些恍惚的望着萧愈,这是重逢已来,她第一次听他这般唤她。 萧愈似乎在李琬琰意外的神情中回神,他像是逃避般瞬间收回目光,他从榻上坐起身,背对向她。 李琬琰看着萧愈的反应,也缓缓坐起身,如瀑的墨发铺美背,有几缕落在指尖,她望着他沉默的背影,见他突然站起身,开始一件一件穿外裳。 萧愈背对着李琬琰将衣服穿好,才半转身回头望了她一眼:“这几你好好休息,灵源寺的事本王会查清楚。” 他话落,不等她回应,转身向外快步离开。 李琬琰看着萧愈这反常的态度有些疑惑,明琴很快从外面跑进来,看着坐在被褥间的李琬琰,低身一礼:“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何院首来?” “昨晚我晕倒后,可出了什么事?” 明琴摇头:“摄政王将殿下送回来,召了何院首,后来……遣了奴婢,说要亲自照顾您。” 李琬琰想着萧愈反常的态度,指尖下意识蜷起,她有些紧张的问道:“他可问了本的病?” “摄政王是问了,但殿下放心,奴婢和何院首都没有说漏嘴。” 李琬琰闻言,松了口气,她起身下榻,对明琴道:“陪本去看看陛下。” *** 萧愈从未央离开,直奔外,霍刀在门处牵马相,见到萧愈后连忙禀报:“王爷,大理寺的鱼儿上钩了。” 萧愈和霍刀策马直奔大理寺。 昨晚有人上钩后,霍刀立即派了八百幽州军,从里面将大理寺围住,以防消息。 上钩的“鱼儿”,霍刀倒是面,他想了想,正是那替他倒茶的小吏。 没有人知道唐德在受刑的第一便招了,供出了在背后控的丞相。 其实在灵源寺事发不久,萧愈便已能确定这件事绝对与丞相不了干系,但苦于丞相老贼狡猾,没有实质的证据。 偏他还是一国丞相,百官之首,没有证据,轻易动不得。 萧愈便设了个局,先大张旗鼓的抓了唐德,放出十斩首的消息,本以为丞相会在唐德被捕后立即心虚动手,不想这老狐狸反而进去见了长公主,虚情假意的替唐德求情,撇清自己的干系,顺便挑拨一下他与李琬琰。 眼见丞相不上钩,萧愈便命人安排了一场行刺,一来推翻十斩首之期,二来也把掩藏在贪墨背后的事情挑出来。 顺理成章审问唐德,并且让大理寺官员从旁听审,借他们的嘴将事情宣扬出去。 丞相得到消息,必然心虚。 后面再让霍刀故意放出消息,说唐德还没有松口,让丞相觉得还有掩盖罪行的机会,引他出手,只要他一动手,必然就会留下把柄。 有了把柄,萧愈便可直接问罪丞相,丞相一倒,朝中丞相一必然也要清扫,届时朝堂人员重新洗牌,正是培植人手的好时机。 事情走到这一步,虽然都在萧愈的布局中,但还是比他预料中提前了,他以为按丞相小心谨慎的子,尚不会这么快就动手。 到大理寺后,提审了想要给唐德下毒灭口的小吏,几鞭子下去,什么都招了,说是丞相的公子范楚生的指使。 萧愈便命霍刀带兵去丞相府,将范楚生带来。 霍刀闻言刚转身要走,又被萧愈叫住。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派个人进,告诉长公主,若丞相进,不必见他。” 霍刀闻言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们何必提醒长公主?万一她有什么动作,想保住丞相,王爷岂非白布局这么久了?” “她不会。”萧愈下意识开口,他话落顿了一顿,随后又道:“她与她父皇还是有区别的。” “丞相既然通了敌,她绝不会因为权势利弊,而包容一个叛国的人。” 霍刀带兵进丞相府,将不肯走的范楚生从卧房中拖出来,一路拖到丞相府门外,丞相闻信赶来,看着地上衣衫破烂的儿子,惊得险些没背过气去。 他怒不可遏,直指霍刀鼻子大骂。 霍刀充耳未闻,只是在临走前,似笑非笑的对丞相道了句:“丞相大人还是想想能不能保住自己和整个相府吧。” 李琬琰在御极殿收到萧愈派来人的传信,她没想到萧愈的动作竟这样快,思虑片刻,命人备车,往大理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范楚生被霍刀带人抓走后, 留下丞相府中一片藉,范平的脸如云密布。 丞相夫人闻信赶来,哭求着范平一定要想办法救儿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范平尚不知范楚生为何会被突然抓走, 唐德也还没有招供, 摄政王手中本没有证据…… 范平想到证据, 心头‘咯噔’一下,想起昨让范楚生去了大理寺, 难道他背着自己动手了? 范平又想起霍刀临走前说的话,脸瞬变,他一把推开抱着自己哭的夫人, 快步往府外去。 *** 范楚生被关在了唐德临间的密室。 李琬琰的车架在大理寺门前停下, 官员们听闻长公主前来,立即跑出相。 李琬琰看着跪地行礼的官员, 道了声免礼, 紧接着问:“摄政王可在?” “回殿下, 王爷正在密室亲自审问范楚生。” 李琬琰让官员在前引路,密室里,萧愈很快得到李琬琰前来的消息,他看了眼刑架上的范楚生, 转身向外走。 萧愈走出监牢大门正遇上走上台阶的李琬琰。 “你怎么来了?” 李琬琰闻言微顿, 她看着萧愈的神情, 想了想开口:“我听说丞相的公子买通人手向唐德下毒, 丞相毕竟两朝元老, 所以来问问情况。” 她这话说得上是客气, 此事原本以她的身份, 前来查问是再正常不过, 无需向萧愈解释。 但从灵源寺事发至今,从审问唐德到如今抓到范楚生,都是萧愈的人手,一旦未来丞相获罪倒台,朝堂必定要有一番人员变动,涉及她与萧愈在朝堂势力的安排,萧愈有心提防她也是情理之中。 萧愈看着李琬琰的面,发觉还是有几分苍白,他听到她的解释,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口,最后只是道:“进来再说。” 李琬琰跟在萧愈背后进了大理寺监牢,密室里萧愈已经命人给范楚生动刑,场面有些血腥。 萧愈特意看了看身旁的李琬琰,却见她眉头都没蹙一下。 霍刀见萧愈回来,抬了抬手示意掌刑的小吏停手。 “王爷,范楚生不承认买通了狱中小吏给唐德下毒,属下以为要不要将小吏带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不必了,”萧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范楚生,瞧他那身板,只怕今再打下去会断了气:“命人看好他,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这件牢房。” 萧愈说完,看向李琬琰,示意一同离开。 李琬琰瞧了瞧范楚生,也知第一审不出什么来,范楚生但凡有点头脑,就知道认罪只有死路一条,咬死不认还有可能等到丞相想办法救命。 李琬琰本萧愈走出大理寺,不想他跟着她一同上了马车,要进去。 因昨的事,李琬琰现在单独和萧愈坐在马车中,还有些心有余悸,但所幸,他今十分安静,没有一点过分的举动。 马车驶入皇,跑过笔直的甬道,最后停在未央门前。 萧愈在李琬琰之前起身下车,他站在杌凳旁,看着她从车厢中弯身走出来的,朝她伸出手。 李琬琰看着萧愈递来的手微愣,她迟疑片刻,抬起小手搭在他宽大的掌心。 萧愈握住李琬琰柔软的小手,发觉她的指尖有些冰凉,他扶着她走下马车后并没有松手,而是一直牵着她的手往内走,穿过一道道殿门,最后回到寝殿。 在寝殿的外廊下,萧愈牵着李琬琰的手正要入内,便看见从一侧偏殿端着药炉走来的何筎风。 萧愈下意识眯了眯眼,随后举步跨过门槛,拉着李琬琰率先入殿。 李琬琰发觉萧愈自今早上起便一反常态,她尚不知是喜是忧,两人刚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外面何筎风便开口求见。 何筎风端着药碗走进来,低身行礼了,随后将药炉中的汤药倒在白玉碗中,他刚抬起头,便看见萧愈伸来的手。 何筎风一顿,他抬眸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李琬琰,她虽也有些意外,但没有开口说什么,何筎风只好将药碗双手奉给萧愈。 萧愈接过汤药,有几分娴的用勺子搅拌散热,随后舀起一勺,送到边吹了吹,然后喂给李琬琰。 李琬琰看着萧愈这般举动,实在是意外,意外之余还有不解,她垂眸瞧了瞧送到边的汤药,停顿片刻,最后配合的张口喝下。 萧愈眉心似乎有几分舒展,他又盛了一勺,喂李琬琰喝下。 何筎风立在一旁,看着萧愈与李琬琰的一举一动,眸底神愈发暗淡,最后默默一礼,转身退下。 萧愈的余光眼见何筎风离开,他面上表情好似没什么变化,仍然仔细的喂李琬琰喝药,甚至时不时还会拿起帕子,擦拭她瓣上多余的药汁。 李琬琰却在何筎风离开后,忍不住开口:“我自己来吧。”她伸手拿过药碗,却被萧愈躲开。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