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彷佛神魂分离了一般,他听到自己在说。 “怎么能画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画作?” “大太监全海。”长孙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似是怕安国公一时记不起来这个全海是什么人,季崇言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就是那个暴君面前曾经的红人,待到江小姐死后没多久他也出了事。被人发现挖了双眼,断了四肢,做成人彘的大太监全海。” 安国公记得这么一个人。 这个大太监全海曾是暴君面前的第一大红人,在暴君面前说的话甚至比不少重臣老臣更要管用。 要知道,暴君那样疯病的人,便是再如何聪明的人都难以确保一句话不会莫名其妙的触怒了暴君。可偏偏这个大太监全海最是“了解”暴君,甚至还有一度,前朝的重臣,哪怕是清高如琅琊王氏这样的门阀大族都还要许以全海好处才能同暴君搭上话。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红人,有一突然消失了。没了全海,暴君大喊大叫,发动人朝臣一同寻找。 就在众人以为全海是畏惧暴君偷逃出时,大太监全海出现了。 彼时搜到全海的是个老迈的文官。他本也年岁大了,体力不支,搜了一天一夜早扛不住了。经过中掖池时,本想偷个懒,却见掖池上一大片奇怪的东西飘在湖面上。 老文官下意识的抬脚过去看了眼,这一眼,看的文官当即惨叫了一声,晕了过去。待到被人抬出后没多久就犯了重病,听闻是惊吓过度引起的心魂失守,没过多久就死了。 这件事传出去自也被传成了文官是被“吓死”的,当然,其实从大夫诊治的结果来说,也算不得错:确实是惊吓过度引起的。 那个飘在掖池上的就是大太监全海,被人做成人彘飘在了湖面之上。 吓死了文官的全海也把一众人同朝臣吓的不轻,安国公彼时也在搜寻全海的队列中,虽然没有靠前近距离看过,可远远看着也有几连饭都吃不下。 多数人的反应同安国公一样,除了暴君。 暴君抱着全海痛哭涕,愤怒之下斩杀了一众全海身边的人和全海的“干儿子”,让人赶紧把杀人凶手找到,要替全海报仇! 当然,最后凶手没找到,暴君也……忘了过问了。 不过对大太监全海的死众人多有推测,大多数人私心里都觉得大太监全海当是被暴君杀了的。毕竟如此杀的手段,寻常人甚少会去这般做来。可暴君不同,这种事他常做,甚至常有前一晚杀了人,第二起来皇城找人的事。 杀了人又忘了这种事,暴君做的太多了。 前朝暴君当政时,这种无缘无故死了的红人不在少数。在暴君身边当红人,可说等同是将脑袋提在手里了。 安国公回忆了一番这个大太监全海,再度看向手里的画:所以,眼下这幅画居然是全海画的? 安国公看着手中的这幅画,神情凝重。 季崇言开口道:“全海于相术、道术之上全然不通。只是作为暴君身边的红人,在暴君身边时,他确实知道了不少事。这幅画是全海死后,从一个与全海看似毫无集,却是老乡的小太监手中得来的。” 至于如何得来的,得来的过程之艰难,季崇言没有提,只是说道:“小太监死前把这幅画送了出去,说是极其重要。” 这幅画几经易手,最后到了他手里。 不过,想到那个递画给他的人出现时的惨状:想来,每一个得到这幅画作的人都受到了无数的追杀和暗害。 那个送画给他的人他再见到时也已是一抔黄土了。 不过追杀的人也在那人死后也消失了,可见,那个人暂且骗过了追杀的人。 “这幅画……”其实有些事不消说,猜也猜得到,这幅画得来定然不易。 至于答桉,其实从画中人的装扮也知晓个大概了。 “暴君想要江小姐极有可能是因为有人告诉他,得到江小姐便可江山永固之类的话,”安国公说道,“一个美人,身上再加上江山永固这四个字,暴君如此势在必得也不奇怪了。” 所以,那个红颜薄命的江小姐竟是因为这个缘故而被族人上的绝路么? 安国公有些唏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若江小姐只是因此被人争抢,那画上另外一个人的命运便远比江小姐要惨烈的多了。”安国公闭了闭眼,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必须死!” 彼时动,帝位飘摇,不管是位子上的暴君,还是那些有意帝位的的起义军首领,这些人都不会让他活着。 所有人都会想尽办法让他死。 “天命神授,都是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季崇言说着,看着安国公手里的画,角微翘,似是嘲讽,“大太监全海没读过什么书,可这幅画着实不需要一个字,便能够解释很多事情了。” 所有人都要赵小将军去死,有意帝位的陛下心中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 他在意的,是陛下在其中做了什么。 去了一趟江南道之后,他得到了答桉。可这答桉……着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坏,更严重! “祖父,你去江南道时,姜四小姐带你去买的那把银,你可还记得?”季崇言开口问安国公。 安国公点头。 有些事,如何解释都不如亲自演示一遍来的更有说服力。 那把银就在安国公的书房之中,待到小厮将银拿来之后,季崇言解下头与身的机关,在与头连接的身上沾了点墨,而后重新将头与身相连。 随后…… 安国公只见季崇言手中耍了一个花向墙面上刺去。 这是一招很寻常的法,在口即将刺中墙面的瞬间,头与身分离开来,没了头的身一记重击直直击中了墙面。 墙面上,彷照柴嬷嬷身形画的轮廓之中,头脑正中一点类似铜钱大小的圆形痕迹很是显眼。 这痕迹……实在太眼了。安国公脸白的有些惊人。 难怪饶是大理寺卿纪峰也一直对凶器耿耿于怀:若说是吧,击中人时不该是垂直往下的,而是当一打下去,留下的不会是这个小小的圆形伤口。纪峰猜是锤子,却又觉得受力方法有些不对劲。 却原来是法的伤人方法。 这样的……当时柴嬷嬷出事时在场中人只有一个人有,更何况,也没什么人能从那人的身边抢走他的银了。 所以,答桉显而易见。 季崇言擦去了上的墨迹,将收好还给安国公。 这把给了他最想要的答桉,却……同时也为他增加了一个问题。 姜四小姐是如何知晓这把的存在的?他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思绪。 当然这些,就不必在祖父面前说了。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道:“如此……我生来的这张脸便是祸端了。” 他长了一张与小舅极其相似的脸。 虽说大太监全海的画是作于二十年前,画上的两人也都不存在了,这一切,似乎与他无关,可……他不觉得天子会在这等事上掉以轻心。 这等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虽然神貌不及其一半,可入的杨仙芝却是长的与那江小姐有几分相似,”季崇言说道,“杨衍又刻意把与江小姐有几分相似的杨仙芝送到了我身边……” 季崇言不觉得这是个巧合,而更让他怀疑的是要进的杨仙芝居然敢这般大胆的同他扯上关系。 一个要送进的后妃居然敢这般同外男扯上关系,杨仙芝不懂,杨衍也不懂么?既然被杨衍寄予厚望,就不怕陛下生出膈应? 这不像杨衍会做的事。 所以他猜…… “极有可能是陛下授意他的试探,因为这等事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季崇言澹澹道。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话听在安国公的耳中,着实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本以为的小儿女情长之事的背后竟有可能是陛下的试探和博弈?可……不得不说,这确实像陛下会做出来的事情。 陛下于女之上不甚看重,拿一个女子来试探之事,他确实做得出来。 “其实这猜测也极好证实。”季崇言说道,“我听最擅保胎的张太医说过,新入的后妃们为了及早怀上龙嗣,常期望自己在最适宜有孕的那几侍寝……” 说起这些妇人事,季崇言神情平静,似是不觉有什么不对。 倒是安国公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长孙于什么事情上似乎懂的都多的嘛! “杨仙芝入之后因着后妃嫔对她的排挤,杨衍如今又不在长安城,虽容冠绝后,却并不得宠,不过侍寝的机会却是不少,入为止已有三次,安排的子也都在那几之内。”季崇言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当然,三次还太少,或许是巧合,且要看看再说。” 这件事的验证需要时间。 安国公“嗯”了一声,没有再在杨仙芝的事情上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开口问季崇言:“这些事,于你和姜四小姐的亲事又有什么关系?” 姜四小姐眼下虽然看不出原本的相貌,可细究其五官相貌,与杨仙芝也好,与江小姐也罢都是有差别的。 如此,当对不上画上的人的。 既如此,长孙为什么要在陛下面前这么说?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解 季崇言没有立刻回答安国公的问题,只是顿了顿,道:“祖父,我早在去岁年中回长安时就同陛下提过姜四小姐了。” 这一点安国公当然知道,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陛下比他这个做祖父的早那么多时间知晓姜四小姐的存在呢! “陛下派人查过姜四小姐。”季崇言说道,声音有些发冷。 安国公看了他一眼,道:“若是陛下关心于你,查一查自也不算奇怪。” 查一查姜四小姐,甚至得到姜四小姐的画像不奇怪,甚至都可将之归于“关心”二字之上。 这一点季崇言当然知晓。 “可……若是他特意遣画像高手复原过姜四小姐清减下来的相貌呢?”季崇言道。 安国公听的一怔。 季崇言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安国公手中那副画像之上,将另一幅画放在了那幅画旁。 画中的女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虽然画这幅画的人同样不是什么丹青妙手的画作大家,可比起安国公手中那幅画的画技却是娴了不少。 比起大太监全海的生疏毫无侧重,第二幅画作的侧重不在作画的意境,而更在写实。这样的画作似乎目的并不为其美,更是为了…… “复原。”季崇言说道,“这幅画是大理寺画师周陵于去岁十月受皇命所作。” 大理寺那位画师周陵虽是个画师,可于画坛之上却是籍籍无名。原因无他,他的画作毫无美与意境,而更似是古板严苛的还原。 便是因为这样的特点,使得画师周陵初来长安时落街头,靠为行人百姓作肖像画作为生。 可即便是为行人百姓作肖像画作,画师周陵也不受人。原因无他:太过写实了。 行人百姓嫌他画出来的自己太过丑陋,同旁的画师作的画混不似一个人似的,说他刻意丑化自己,不肯付给银两。周陵却道那行人百姓就是长的那副丑陋模样,要行人百姓多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学会接受现实,莫要活在虚无缥缈的吹捧之中自欺欺人。 这一番话显然是“缺少毒打”了,为此周陵暗地里被人套麻袋打闷的事自然不在少数。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