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虽然不能说,可想到长孙同他说的事,再想到王散所言,安国公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不到躲了一辈子,临到这个时候了,有些事却是躲都躲不过的了。 “祖父,无事!”似是察觉到了安国公的不安,季崇言安抚了一声安国公。 安国公看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这等事哪个能放心的?只是面上对上长孙的安抚还是点了点头。 季崇言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同安国公看着昏黑的天下连绵的雨线出神。 这么多大人被大雨滞留在金銮殿,人自然不能不管。 大太监将陛下送回御书房之后,便命人备好了出所用的雨伞,又备了茶水点心,供大人们等雨所用,而后又打发人跑了一趟钦天监。 小人腿脚快,很快便自钦天监回来了,对一众等候的大人们说道:“钦天监的说了,这场雨大抵要下两个时辰的样子,诸位大人要多等等了,御膳房那里已经打过招呼了,大人可以在中用完午食再走。” 看着撑伞跑了一趟来回的人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的样子,一众朝臣们不由苦笑了一声,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也没有强撑着要回去。 这么大的雨,可不是一把伞解决的了的事了。既然天要留人,那便留吧! 殿内早备好了话本、棋盘等解闷之物。 季崇言同安国公寻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了下来,拿了黑白棋子开始对弈。 虽说两人已刻意寻了角落,可身份摆在这里,自有不少人过来围观这对祖孙对弈的。 安国公的棋艺不算顶好,却也不差。对面的季世子棋艺如何众人不曾见过。不过看棋盘上黑白棋子咬的极紧,想来同安国公差不多。 好看的棋局不是高手对低手这等单方面的“杀局”,而是旗鼓相当的对弈。 待到一局终了,安国公以两子的微弱优势胜出。 赢了长孙的安国赢下首局,得意看向四周,指向其中一个方才指点了他几句的文官,道:“下一局,梁大人你来!” 被点到名的梁大人颇有些受宠若惊,眼角的余光瞥到安国公对面的季崇言,却见季崇言顺势起身,道:“茶水喝多了,我去去便回。” 众人闻言哄笑:季世子长的再怎么神仙中人也不是真神仙,吃喝拉撒也是要的。 没有理会众人的哄笑,季崇言走出了人群,回头看了眼已经被人拉着落座的梁大人,垂下眼睑快步走出了金銮殿。 第五百四十四章 准备 雨下的越来越大,明明午时前后当是一天之中头最亮的时候,此时却昏昏暗暗,彷佛快要入夜了。 不敢怠慢的人们将灯烛拿了过来,灯火照亮了整个金銮殿。 有灯了,下到一半都快看不清棋盘的棋局可以继续了。 安国公又一粒黑子落下。方才执黑子的是季崇言,换人的工夫,安国公心血来换了黑子,对面文采斐然,谈了一句“天低塌”的梁大人执的是白子。 众人继续看棋盘上争锋厮杀的棋局。 天边一道闷雷撕裂夜空,季崇言踩着一众出来出恭的官员踩的红毯向几步之遥的祥泰殿走去。 朝文武在风雨来临前离开的屈指可数,大半的官员都留在了金銮殿内。 又是茶水又是点心,不管是下棋还是话本子亦或者闲聊,喝下的茶水不少,半个时辰下来,想要出恭的官员亦不在少数。 虽说金銮殿旁的侧殿有恭房,可若是有一两个官员闹了肚子,那就要等了。 实在等不及的就去距离侧殿几步之遥的祥泰殿恭房了。 人吃五谷杂粮,高官朝臣这等时候也同寻常百姓无二。 季崇言撑着伞走向祥泰殿。殿中无主,被临时点了几盏灯烛照明的祥泰殿中烛火昏昏暗暗,在漆黑的天下,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抬脚跨入祥泰殿的瞬间,季崇言脚下顿了一顿,隔着细密的雨帘,看向雨帘后点起烛灯的御书房。 御书房中的烛火同样昏昏暗暗,陛下理万机,似是在批阅奏章。 季崇言收回了目光,踏入祥泰殿。 烛火昏昏,照的人昏昏睡。侧殿里的太子同二殿下赵还两人却是一面打着哈欠困意上涌,一面却又因心里藏着事,强自睁大了眼睛,瞪着对方一言不发。 情形蓦地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们是前来拜见陛下的,商议为德懿太后贺寿之事。可不成想陛下正忙于批阅奏章,要他们在这里等着,稍后召见。 这个稍后是多久,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去质疑陛下的“稍后召见”是多久个稍后法。 几杯茶下肚,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太子胡抓了抓头发,整张脸眼可见的燥郁了起来。 耐这种事,太子生来是缺少的。 “啪!”一巴掌勐地拍在手边的茶几上,太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烦躁道:“什么时候商议不行,偏要选在今?赵还,你怎么想的?” 二殿下赵还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选的今,是苏大公子替我选的,兄长是忘了吗?” 一句“兄长”落入太子耳中,惹来他的一声冷哼。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唤他兄长了,可这偏偏又是父皇的风债,说不得。 说不得却不代表想不得,自从赵还出现之后,太子心中对陛下的埋怨与俱增。 毕竟做了二十年的帝王独子,早已把这大周的一切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太子习惯了一切以他为尊,却偏偏去岁冒出来个“乡下东西”跟他抢东西。眼下更是不止“乡下东西”了,陛下自己还想着要再为他几个皇弟出来。 心中一片烦躁,奈何眼下却还要因着讨父皇心在这里拘着什么都不能做。太子脸难看的都快滴水了,有这个工夫回去陪他那些美人们不香吗? 看着眼前什么都不知道,还当真以为是“商议德懿太后之事”的太子,赵还垂眸冷笑了一声。 好在苏家父子这对险小人什么都瞒着这蠢笨太子,倒是可以给他机会用上一用。 “兄长,”赵还对太子不屑倨傲的神情恍若未见,神情一如既往的恭敬,他看了眼在外头等候的人们,靠近太子,低声音,道,“苏大公子没同您说?” 说什么?太子烦躁的神蓦地一僵,瞥了眼一旁赵还的神情,想到苏家父子同太子妃,脸愈发难看。 这苏家捧他那猫儿子的心思愈发张狂了,也不看看那猫儿子能有资格见天子还不是靠他这个老子? 眼下想要踢了他过河拆桥?门都没有! 在心里把苏家父子连同太子妃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通,可面上对着面前的“乡下东西”,太子还是要脸面的,是以干咳了一声,道:“自是说的。孤那大舅做什么事之前不要同孤打过招呼?” 这幅倨傲不屑的神看的赵还心中一阵冷笑:装的倒像的,要不是苏大公子亲口所言,他都要被这蠢货骗过去了。 当然面上还是要奉承他的,赵还皱着眉头对太子道:“那这件事,兄长可要助我了!” 什么事?太子心中一片茫然,只是对赵还却是“嗯?”了一声,期望他是个嘴碎的,多说点。 这一声似是而非的“嗯”字之后的效果极佳,赵还比他想象的还要嘴碎的多,他低声音开口道:“陛下身上那解毒的圣药必须拿走,否则一旦有新皇弟出来,你我二人的下场都不会好。” 太子听到这里,茫然的脸上出一丝惊骇之,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赵还:他那大舅同面前这乡下东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虽然脑子不算灵光,可“解毒圣药”同“新皇弟”两个词一出现,自幼在皇家长大的太子还是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闪过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测。 父皇是中了毒才会这么多年无子的,眼下父皇解了毒,是准备再要新皇弟了?而解毒的关键其实是身边的解毒圣药,若是走那解毒的圣药,父皇解不了毒,就不会再有新皇弟了? 一股莫名的喜意涌上心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怪他那险大舅同这乡下东西会“合作”呢,原来是想要让父皇解不了毒。解不了毒的话,一切就会照旧…… 太子面上一闪而过的喜悦旋即却便被沉所替代:照旧?照不了旧了!苏家想捧他那猫儿子,这乡下东西想自己上位呢! 这两边心里头想的事情哪瞒的了英明神武的他的耳目? 父皇的毒当然解不了最好,可苏家同这乡下东西的算盘也别想打成!最好借着此事把这乡下东西下水,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最好! 到时候解不了毒的父皇震怒,猫儿子也好,乡下东西也罢,都逃不开干系。唯独他,清清白白的,还是大周唯一的太子! 陈老先生说的果然不错,他就是帝皇星转世呢!看来近些时陈老先生同那些星君打点了不少啊! 这乡下东西和苏家自己开始作死了,他需要做什么?他什么都不消做!太子面上闪过一丝喜,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赵还,想了想,开口道:“你同孤那大舅怎么商议的便怎么去做吧!孤在这里等你!” 这太子人是蠢了点,坏却是真的。那番借刀杀人的心思当他不知道呢!赵还听了太子的话,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不过……没用的!从他跟随自己进开始,太子就摘不干净了。 谁让苏家瞒着这蠢太子,不让这太子知事呢? 一同进的,待到东窗事发,真当以为陛下会信他只是清清白白的跟过来走一趟不成? 非但不成,越是干净的太子反而嫌疑越大。 赵还心里无数念头闪过,只是面上依旧不显,他道:“兄长,你不帮我,我如何来做?一个不小心比父皇发现,岂不是要遭了?” 哪个是你这“乡下东西”的兄长?太子在心中纠正赵还的称呼,冷脸道:“你不做谁做?难道还要孤去害父皇不成?” 看吧!他蠢归蠢,却也知晓害父皇这种事不能明着做的。想要借他这把刀杀人的心思,这太子同他那险大舅倒是一样的。 “当然不会要兄长亲自去做!”赵还心里都快把这两人骂出花来了,只是面上还是得陪着笑说道,“这件事自会由我来做。只是苏大公子答应事成之后,要留我一命,赐我和阿姐封地,做富贵闲人的允诺,兄长是知晓的吧!” 还以为大舅允了他什么呢!原来就是这点小事。一块封地而已,他不在意的。反正大周大的很,割个一小块他也不心疼。 只是苏家越过他直接允诺旁人的心思让他心中实在膈应的厉害,待到回去了,他定要把太子妃关去祠堂跪个十天半个月的,好叫苏家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心里头把苏家上下骂了一通的太子斜了他一眼,道:“孤再多给你一块,你赶紧做事去吧!” 好一个大周皇太子,割让大周国土跟割似的,倒是痛快大方的很! 赵还起身,脚下却没有动,只对太子道:“我在里头若是有什么事,喊一声兄长,兄长记得过来帮忙!” 还要他自己去帮忙的吗?太子听的眉心跳了跳:“你自己……” “我自己能成自是尽量成,可若是成不了呢?”赵还看着太子,说道,“里头虽然没有护卫什么的,可父皇本人的本事谁人不知?还有里头那宴老神医……虽说年纪大了点,可好歹是个大夫,这种大夫最是通身体道,治人是一把好手,真想伤人难道还能差到哪里去?” 一席话说的太子哑口无言:确实有些道理啊! “若是成不了,搭进去一个我,仍有新皇弟出来,兄长的位子难道就能稳了?”赵还说道。 这话……太子想了想,道:“行吧!实在不行,你再唤孤帮忙!” 赵还这才点头,抬脚走,太子却又叫住了他,开口道:“能自己做完的事尽量自己做了,别叫孤!” 反正最好不要同这等事牵扯上什么关系。 赵还应了一声,转身向通往御书房的侧门走去。 他们此时在御书房的侧殿等候,可以直接经由侧门走入御书房,不过这侧门鲜少是开着的。 赵还走到侧门处,轻轻推了推门,门被推动了少许。 今……通往御书房的侧门上的锁是没有落下的。 这当然是苏家父子安排的。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