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官员于是宣布复试结束,然后又有官员在前面带路领他们出,这皇里可不是能路的地方。 黎池他们出了皇,礼部那个领路的官员也就不再管了,贡士们于是各自散去。 黎池这时才和钟离书与明晟说上话。但因为明就是殿试了,而殿试又是在辰时正式开始,明早肯定是要起得很早,他们要赶紧回去早早地收拾后睡下,免得明天睡得迟到了或者因睡眠不足影响发挥。所以也就没时间多说几句。 黎池和钟离书两人说的,无非也就是互相鼓励和互相祝福罢了,再就是互相提醒不要忘记了应该带的东西。 因为不像是乡试时住在一个院里,所以黎池和钟离书他们在门外就分开走了。 今天只是复试,黎池没让他爹和他三堂哥接送。 不过黎池走回黎府时,还是看到黎棋和黎湖等在角门外,翘首以盼。 之后三人一起回到青朱院,黎池就叫来灵仙,让她去厨房叫一碗面条来。 黎池实在是饿狠了。 这个时代平民大多一两餐,富人一三餐或多餐。黎池这世以前一直是一两餐,不过在他科考小有所成后,家人看他读书废脑子废体力,就时不时给他加餐,然后自然而然就给他过渡到了一三餐。 可黎池今天却还只在天没亮之前,吃了一顿早饭。复试时是没吃午饭的,到现在他已是饥肠辘辘。 反正时间也不早了,黎棋和黎湖也顺便叫了一碗面条,三人一起提前吃了晚饭。 所以当黎镜那边派人来,喊黎池他们去正厅一起用晚饭时,黎池就婉言谢了。 没过多久,黎镜那边又派一个婢女过来,送来了一支笔和一壶墨。 “老太爷说,这读书人写文章,就如同将军战场杀敌一样,将军需要一把好兵器,读书人要一支好笔。还有这墨,是善于制墨的涂御史所制,涂御史所制之墨,不受季节气候影响,浓淡相宜,深受众多读书人尤其是赴考举人和贡士的。 老太爷亲自寻来送给池少爷,愿您殿试能文思泉涌、顺顺利利!” 黎池接过包装得低调奢华的礼盒,“现在时辰不早了,明殿试又要起得早,我此时怕不能亲自过去道谢了。还要烦请你,帮忙谢过镜四爷爷。” 那婢女自然答应将黎池的谢意转达到,然后就告退了。 殿试的试期为一天,即是明天辰时开始、酉时结束。约定俗成的,殿试是不带干粮的,若是到时圣上赏赐午饭,那考生们就吃。若是圣上不赏赐,那考生们就饿着饿一天。 所以黎池要带的东西不多,只一套笔墨砚台,以及一小壶磨墨的清水而已。这些黎池早就准备好了,清水已经已用小瓷瓶装好,笔墨砚台也准备好了,是他从家里带到京城里来的用惯了的、半新不旧的。 黎池打开礼盒,拿出盒中的笔,毫笔头、玉石笔杆,不仅看着奢华至极,拿在手里也很趁手。 黎池又拿出那一壶墨。墨壶的壶身是剔透的玉石材质的,可能是白冰种翡翠。壶内的墨汁摇晃后动顺畅,壶底没有沉淀。 这支笔和这壶墨,看上去都价值不菲。只是适合与否、是否能用,尚未可知。 “和周,这墨汁真方便!只要带上这一壶墨,就可以不用带砚台、墨锭和清水了!”黎湖凑过来观察了之后,叹道。 黎池在书案上铺上一张纸,点点头赞同:“是很方便。据说很多考生都会买这种墨,既方便省事,写的字也好看。不如来试试……” 黎池在纸上随意写了‘和而不同‘四个字,写完后拿起来近看,“这墨的确好,浓淡相宜。” “镜四爷爷有心了,知道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的,即使知道这种墨也买不着,于是就买来送给你。” 黎池手中拿着这张纸,最后将它折叠后在书案上放着的书本之下。“是有心了。” 黎池没再多说,也没将那支笔和那壶墨放到书篮里去。然后就站起身离了书案,准备洗漱后睡下。 看着还摆在书案上的笔和墨,黎湖没明白他堂弟的意思。不过没明白就没明白,反正都由他堂弟的就行,也不去干涉他。 …… 辰时即早上七点一到,殿试就正式开始。 可殿试之前,还有入场核检、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昨复试时,礼部官员已说过,需黎明时候即早上四至六点就入。 黎池他们这些考生,算上赶去皇路上的时间,那么就要起得更早些才行。 因为黎右侍郎府就在京城的内城,到门口的路程不多远,于是黎池准备寅时中即早上四点起。 黎棋想着儿子黎池是年轻人,年轻人觉多,怕他睡过头起来迟了,愣是一个晚上都没睡严实,等外面更夫报时‘寅时三刻‘时,黎棋就起了。 等寅时四刻即寅时中时,黎棋就准时去叫黎池起。 虽然早上四点,比黎池体内的定时生理钟要早两个小时,不过黎池到底不是纯正的年轻人,晚上入睡前提醒一下自己第二天早起,早上也就按时醒了。 因此他爹黎棋来叫他起时,黎池也刚好醒来,在上坐了起来。 “和周,起了啊?来把昨天准备的衣服穿上。”黎棋将昨天就已经找出来检查过的衣服,递给黎池。 虽然昨晚已经检查过这些衣服没有问题了,可黎池在将衣服穿上身之前,还是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穿上。 北方农历二月份的天气,气温还很低,殿试地点又是在没有遮挡的保和殿前广场上,要多穿些衣服才能不被冻得拿不稳笔。 最后黎池穿了四条单层子,八件单层长衫和一件单层外袍。这么多层衣服穿下来,即使是身如修竹的黎池,也显得有些臃肿了。 不过黎池也不能去介意这么多,风度翩翩固然重要,可殿试和身体也同样重要。 黎池穿好衣服后,婢女灵仙端来一盆热水让他净面洗漱。 洗漱过后,从厨房回来的苏叶端上早饭,一碗热腾腾的瘦粥和三块香甜米糕。 “倒是劳烦府上了,这么早起来为我准备早饭。” “正逢今天是每五一次的上朝之,老太爷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起了去上朝,厨房里也要为老太爷准备早点,因此倒也不麻烦。”苏叶一边解释一边将早饭摆出来。 黎池点点头理解了,然后坐到桌前开始快速地吃起早饭来。 “老太爷昨晚还有吩咐,让苏叶备好一顶小轿,今早送池少爷去参加殿试。苏叶已经安排妥当,轿子就在停在角门外,等池少爷这里好了,就能直接上轿出发。” 黎池嘴上动作没听,心里估量过坐轿子去的途中路或反而迟到的可能。这样的手段过于明显了,容易授人话柄,想来他背后的人应该不会用的。 “镜四爷爷想的实在是周到,侄孙先在此谢过,待改再去当面致谢。”黎池地说着。 吃完早饭,黎池就准备出门了。 不过在出门前,黎池走到书案边,将昨晚在书本下的纸出来。 纸上的‘和而不同‘四个字,已经晕开,纸面上只有黑乎乎的四个墨团…… 黎池没说什么,将纸成一团扔到书案旁的废纸缸里。 又将书案上装着笔和墨壶的礼盒,到底下,这才提着用布帕盖着的考篮出门。 黎湖才是真正的年轻人,黎池临出门前他才醒,整个人瞪瞪的还没睡醒。黎池就让他继续睡,不用去送他了。 本来黎池是想让他爹也不去送他的,这二月份天亮前的时候,寒气格外重。不过黎棋坚持要去送,又说反正是乘轿子去,轿子里也不多冷。 最后,黎棋和黎池父子两同乘一顶轿子,在刚刚卯时即五点的时候,到达了门口。 因今天正是上朝,门处陆续地有上朝官员进入,一点二月份大清早的冷清氛围都没有。 不过参加殿试的贡士与官员们走的通道不一样,贡士们有专门的门进入,进入之后要在一间房屋里接受核检。 这次核检与之前的几次考试有些不一样,之前的核检更侧重是否藏有舞弊的东西,这次的核检则是更侧重检查考生是否有携带违物,如匕首利刃之类能伤人的东西。 核检时,黎池携带的一方砚台,检查人员就拿在手里仔细端量了好一会儿,最后又仔细看了黎池的殿试文书,才将他放行。 黎池想着,他能够被放行且那方砚台也没被没收,可能是因为砚台的棱角不突出,整方砚台呈圆润的圆形。 入场核检、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都做完之后,时间也就到辰时了,殿试正式开始。 殿试与复试的座位是一样的,黎池依旧坐在考生方阵的顶角上。 看着悬挂在旗杆上的殿试试题卷轴,黎池觉得是他轻忽了。 原以为如无意外,这个状元他是稳稳能到手的了。可这殿试的试题,答得稍有不慎,别说状元了,能否得中进士都不一定。 更甚至说不定,会有祸事上身。 第65章 殿试考一天,只考策问。殿试策问的试题,多是以向考生询问一二事为主。 而此次的殿试试题,向考生们询问的是:何人可为储君?储君当如何选拔?储君应当做甚么? 当这个策问试题悬挂出来后,保和殿前的广场上,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气声! 监考的四名主考官和八名同考官,眼神犀利地扫过人群后,气声才没了。可考生们的内心,却没有因气声的平息而平静下来…… 黎池看着旗杆上悬挂的试题题目,他的内心也与那些低声气的考生一样,汹涌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这道殿试策问题,若答得稍有差池,状元就不用肖想了,能得个二甲进士,不落到三甲同进士中去,甚至都不算太差。 怕就怕这道策问题,会给他埋下祸患。或许这祸患出现的时候,不会是在这次殿试后立即出现,更可能是在下任皇帝登基后。因为万一最后登基的皇帝,是他在这次殿试策问对答文章中,没有押对的呢? 因此,此次这篇殿试策问文章,黎池要答得万分谨慎!字词句的运用方面,要仔细推敲;观点的表达方面,要确认没有明显指向某位皇子这类的指向…… …… 大燕的殿试,真的有向天下学士询政问策的风范。 大燕立国后的第一届殿试,策问题目就是‘如何安天下‘,自此之后历届殿试的策问题目也都很犀利,比如‘兵权与皇权‘、‘君权与相权‘、‘官员贪腐‘、‘田地兼并‘等等,都在殿试策问中出现过。 当然试题的措辞不会如此明刀明,在题目的描述上会委婉许多,有着层层修饰。但是剖去诸多的粉饰词藻之后,题目的实质就是这样的犀利。 但是,黎池万万没想到,在场所有考生也都一样没想到,这殿试的题目竟会犀利至此! 这有关储君的三问,俨然就是一把利器啊。 储君,副主也。 虽自前朝开始,储君即太子手中的权力,就已经被皇帝削减得所剩无几,已当不上所谓的‘副主‘之称了。 但储君毕竟是储君,如无意外就是下一任皇帝,是要接过一国社稷重担、带领大燕继续走下去的人物。 储君如此重要的人物,竟让他们这些考生来议论? 对现场这些贡士来说,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储君,除了他本身的重要之外。围绕着这个身份的,还有许多不可言说的因素。 如今是贞文二十年,当今圣上登临大宝的第二十个年头。而当今圣上甚至还没到五十知天命之年,据说圣上如今身体康健,看样子再治理国家十来年都没问题。 圣上龙体安康的情况下,谈册立储君? 是因为朝中大臣们催促吗?有可能。大臣们总是担心万一某天皇帝出事,可却没有立储君,到时候谁上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必然就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是因为皇子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争斗了吗?也有可能。三皇子赵俭说过,他已经有七个成年兄弟。八个成年皇子,怎么可能不争斗。 可是这些都只是猜测,信息不足,黎池无法分析皇帝此举究竟是为何。 黎池无法揣测清楚皇帝出这道试题的深意——当然是皇帝亲自出这道题的,除了皇帝本人,谁还会敢出这种‘储君三问‘的题?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