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都八年,就管了你三年,”傅攸宁咬,略尴尬,“你还管了我五年呢!那我叫你一声百里大人你敢答应吗?” “不敢。”若非此刻形势不允,百里束音多半要站起来哈哈哈了。 索月萝忍不住打断她俩叙旧:“你怎独自一人?”她不信百里束音会托大到故意落单。 百里束音收回心绪,回道:“刚落地头就是箭阵,接着北军就冲出来,给打散了。” 她之所以被冠以“疾风百里”的名号,便是因她最擅以快打快,少有人跟得上她的速度。 眼下形势也不容在此久留,梁锦棠利落决断:“要一起吗?” 百里束音习惯地看向傅攸宁,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应下:“多谢梁大人。” 一行五人小心谨慎地向山上继续进发。 今年的猎之行才刚开始,孟无忧却觉得已看到了一个崭新天地。 行进中,他实在忍不出,还是问出来了:“傅攸宁,你当年在东都是有多威风啊?人堂堂一个分院副指挥使,竟还要看你眼行事?!” 别以为天黑他就没瞧见,百里束音对她那份明显与职级上下相悖的尊敬,几乎跟他平在梁大人面前伏首受教的样子一一样! 显然另两位旁观者有同样的疑问,梁锦棠与索月萝也频频回头看过来。 “并没有什么威风啊,”傅攸宁极少这样被人瞩目,一时无措,见百里束音闷头笑着只顾赶路,也不肯帮着解释半句,只好讷讷道,“我那时只是兼管候补武卒训练的小旗,他们一进东都分院,头一个认识的就是我……只是合作多年留下的习惯而已!” 孟无忧欣然接受了这个因果,再无疑问。 索月萝看着百里束音的背影,心中却大为诧异。原来大名鼎鼎的“疾风百里”,竟是曾在候补武卒中练足三年才转正的?! 若有所思的梁锦棠却无声地笑了。 原来,傅懋安当年没有骗他。 ——她没你这样耀眼的天分禀赋,可她有这世上最明亮的勇毅之心。 便是走在无灯无月、既阻且长的未卜之路,她自己也能从心底生出光来。 20.第二十章 不得不说,这支临时员的五人将官小分队阵容配备有些过于豪华。 有真正沙场对敌统帅经验同时又相当能打的梁锦棠;又有进可功退可守的超强主将百里束音;索月萝与孟无忧辅攻;傅攸宁弩机远程支援。 如此强大的搭配,若当真一路畅行至范,而无一场势均力敌的酣战,那真对不起命运让他们五人聚首。 没料到……至少孟无忧与索月萝没料到,他们这支临时凑的豪华群架五人小队,遇到的第一场硬仗是……饿。 此时已是正亥时,夜浓风淡。 晚饭的饭点早已过了,最惨的是,从早起出发后,就无人有机会接触到任何食物。 “少卿大人定是故意的,”孟无忧拨开面前挡路的杂枝叶,边走边碎嘴嘟囔,“天不亮就出发,一路在马车上没得吃,又不准带干粮……我眼下饿得想骂人。” 也是又累又饿的索月萝正要搭腔,走在前头跟着梁锦棠开道的百里束音沉痛慨:“正所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索月萝与孟无忧面面相觑:“她在干嘛?”头一回见有人饿疯了就开始念诗的,真新鲜。 傅攸宁忍笑,轻道:“她在骂人啊。” 百里束音耳力极好,闻言回头,冲傅攸宁笑笑。两人曾在东都分院共事七年,哪怕这两年大家天各一方,不通音信,可那七年的朝夕相处,已在大家身上都留下了太多共同的印记。 索月萝被她俩那颇有深意的相视一笑闹得有些好奇了:“什么意思?” “她就是想说,‘圈圈那个叉叉的,这子真他娘的难过啊’。” 见傅攸宁一径的笑,孟无忧嘴道:“‘圈圈那个叉叉’是什么?” 反正饿着也是饿着,不如聊个闲天,免得总惦记着那饿的觉。 百里束音便放慢了脚步,等他们三人跟上来后,才又笑言:“是脏话,很脏很脏的脏话,脏到绝不能在傅大人面前说的那种。” “束音,你话有点密啊。”傅攸宁尴尬发恼地扭头,就见百里束音一阵黑风般闪到索月萝旁边去了。 孟无忧有趣的看着她俩,再次觉得,百里束音口中的傅攸宁,与他这两年认识的傅攸宁,仿佛本不是一个人。“为何绝不能在她面前说?” “因为全东都分院的人都知道,傅大人是镜子式的人啊,”百里束音偷偷倾身觑向傅攸宁,见她只顾往前走,才壮起胆子对不可思议的孟无忧轻笑,“若你敢同她大声吼,她定吼得比你更响三分;你若敢在她面前说脏话,她骂得比你还难听。” 索月萝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开始怀疑,整个帝京光禄府大院中的几百号人中,当真有谁是认识傅攸宁的吗? “总之就是,你怎样对她,她就会怎样还你。不过她这人大方,总是多还些。”百里束音看了看索月萝与孟无忧惊讶的神,心中隐有不平,面上却还是笑的。 “百里束音!”傅攸宁大约是尴尬到不行,忍不住朝她瞪过去嗔怨的一眼,低声道:“你说,你接着说,动静再大点,最好将‘猎手’引过来,被人五十打一包个圆滚滚,到时我看你仰天长啸壮怀励八十功名尘与土!” “是三十功名吧?”孟无忧忍不住纠正,却见傅攸宁噔噔噔小跑几步,追上前头开路的梁锦棠身边去了。 百里束音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她在骂人。”你看,可不还是镜子人儿么?你在她面前什么样,她就什么样。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噫,贵东都分院的传统真是了不起,骂人都这样文雅,”孟无忧啧啧摇头慨,“平看你家总院的这些家伙全妖魔鬼怪、群魔舞的,没想到分院竟还有如此卧虎藏龙的清之地。” 索月萝一听就不干了:“我都没说你光禄羽林磨牙血,杀人如麻呢!” “二位真是对仗工整,用典畅……”百里束音看热闹不嫌事大,两不相帮。 自打傅攸宁到了帝京总院后,就从未与东都分院的旧同僚们通过音讯。她总觉得,自己在东都也不过就是过客,在她离开后,至多不出一年半载,东都分院就不会有人再想起她。 原来,在东都的那八年时光,不是只有自己记得。CnzOnstAR.cOm |